但魯肅知道,孫權依然沒有下定決心。

現在周瑜仍沒有趕回柴桑,張昭一定不會錯過最後幾天的時間積極勸說孫權求和。

想到這,魯肅就意興闌珊,他沒心思去琢磨關平手上的“法寶”,甚至沒有詢問自己派去忽悠關平的神仙劉惇進展如何。

徐盛見魯肅憂心忡忡,也索性將劉惇奇怪的表現嚥了回去。

他並不知道的是,此刻柴桑還有一人得知了劉惇今天詭異的表現。

“你說,今天劉子仁的表現怪異?”

斗室之中,東吳的託孤重臣張昭身披一件毛氈,將粗糙的大手放在火盆上,仔細聽著面前一個年輕男子的緩緩講述。

他今年五十二歲,精神矍鑠,儀態端正,話音鏗鏘有力,一副剛毅難侵的模樣。

聽說劉惇在關平面前居然不敢開口,他緩緩將眉頭擰在一起,一時陷入了沉默。

給張昭提供訊息的是頗為俊朗的年輕男子,他的名字叫陸績,今年二十歲,雖然剛到弱冠之年,卻早就是吳郡陸家的家主。

徐盛今天安排的幾個侍女中就有陸家的密探,早就將劉惇今天怪異的表現一五一十地通報給了家主——這就是江東世族的底蘊。

陸績以弟子禮拜在張昭面前,輕輕撥動著面前的炭盆,微笑道:

“張公也想不明白。”

張昭哼了一聲,將毛氈往身上緊了緊,冷笑道:

“我當然知道劉惇在想什麼,此人當年是孫輔手下軍師,頗受重用,現在……哼,也難免他不甘心。

我倒是想用他做件大事,不過想想這便宜了他,我又不甘心。”

“哦。”陸績似乎早有預料,他玩味地笑了笑,“不知江東所謂大事,可是與曹公說和之事?”

張昭在這位年輕的陸家家主面前也不隱瞞,他緩緩頷首道:

“不錯,我受伯符臨終曾有‘慎勿北渡’‘緩步西歸’之策,如今天下群雄已滅,曹公身率百萬大軍南來,我若勸仲謀相爭,豈不是以卵擊石,有違當年伯符囑託?

哎,只是仲謀年少,血氣方剛,魯子敬與周郎不思規勸,反到頻頻以‘至尊’相稱,蠱惑其北渡爭雄,有違伯符遺言。

如今劉備末路梟雄,欲做困獸之鬥,又遣諸葛亮這如此伶牙俐齒之人東來,若是仲謀遭其蠱惑,以江東弱卒敵中原雄兵,稍有閃失,我日後還如何與伯符交代。”

陸績頷首笑道:“不錯,曹丞相戰無不勝,已盡得天數在身,若是孫將軍聽了諸葛亮蠱惑,可真是大大不妙。”

張昭將拳頭緊緊攥住,嘆道:

“若是周郎回來,定要蠱惑仲謀與劉備會盟,這豈不是要將我江東眾人置於死地?”

陸績臉上的笑容已經開始多了一絲猙獰:

“我到有一個主意——我等若是遣人殺死諸葛亮,只怕讓孫將軍動怒,那諸葛亮又智計百出,急難撼動,倒不如趁著他與關平分開,對關平下手?”

“你要殺他?”張昭立刻搖了搖頭,“不可,此事……”

“是殺,但要看怎麼殺。”陸績臉上的笑容愈發猙獰,“吾已偵知,那關平武夫性子,與徐盛論武甚歡,全無半分心機。

明日請張公出面,做一‘群英會’請關平飲宴,到時吾自有妙計,令關平去曹公帳下送死,借曹公之手殺人,對張公名聲無損。

我等送死關平,劉備定不敢在言會盟之事,周公瑾也不不敢獨鬥天下豪傑,定然要順從天命……”

張昭立刻連連頷首,示意陸績低聲。

他緊張地環顧四周,嘆道:

“我等都是為了仲謀,不然也做不得此卑劣算計。”

陸績一臉肅然,雙拳用力攥緊,朗聲道:“自然是為了孫將軍,此事,天地可鑑!”

他的拳頭攥地太狠,指甲已經刺破掌心,感受到掌中的黏膩,陸績臉上的笑容又漸漸溫和起來。

他心中默默祝禱,默唸道:“父親,諸位叔伯,等曹丞相東進,我一定送孫權全家去見你們!煩請稍待些時日,用……用不了多久了。”

想到此處,他鼻子一酸,眼前一片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