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或是璀璨、或是暗淡的過去,如同星辰一般掛在天上,在血月之下閃耀著各色光輝。

就像是含著淚眼望向街燈,光芒在朦朧的世界中暈開。

在羅素看過的諸多記憶碎片中,這是崩飛的最遠、碎的最徹底的。

或許是因為他已經死了,或許是因為「安德魯」早就已經死了——亦或是因為,他將太多不屬於自己的記憶嵌合到了思維中,讓真正屬於他的那些過去已經被滲透到支離破碎、脆弱不堪。

而隨著羅素向著夜空中的「星星們」張開手,那些來自過去的光輝映入鏡中——

狹窄而糟亂的房間中,四處亮著電燈、空氣中散發著橡膠、塑膠與油的刺激性氣味。

一個男人正戴著全封閉的頭盔,嘴巴里咬著矽膠棒。房間中只有他一人。

堅固的橡膠圈將他自己的手腳都固定在簡陋的儀器座椅上,座椅扶手上綁著一個按鈕、用膠帶將其固定在自己掌心中。

隨著他懷著某種決心,慢慢按下按鈕,房間中的各種儀器伴隨著逐漸變得尖銳的渦輪聲響起。他閉上眼睛,隨後身體突然開始發生劇烈的抽搐——

他猛然咬緊口中的橡膠口塞,暴露在外的脖頸瞬間就變得赤紅、用力到青筋進出。只是幾秒鐘,他就忍不住按下了手中的按鈕。

隨著頭盔升起,男人猛烈、連續的咳嗽著,將手中帶著唾液的矽膠棒吐了出去。他整張臉都變得通紅,眼球因壓力而明顯的外突,隨後就開始劇烈的哮喘。他用激烈顫抖的手給自己肌肉注射了一針,才漸漸平息了下來。

那是一位褐發藍眼、頭髮有些油膩而凌亂的中年人。他在平息下來之後,又猛烈的咳嗽了幾聲,隨後才伸出還有些顫抖的手,拿起了自己的金絲眼鏡。

才剛剛戴上眼鏡,他隨後就開始愈發激烈的咳嗽。咳著咳著,他甚至直不起來腰,把剛剛戴上的眼鏡又咳的掉在了地上。

隨後他突然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跌跌撞撞跑到角落的洗手池裡,開始嘔吐、卻又吐不出來什麼東西,只有稀薄的胃液和上午喝的粥。跑過的時候,甚至慌不擇路的踩了一下自己的眼鏡腿。

「該死的,狗屎!狗屎!」

男人伸手扶著洗手池上的鏡子,低聲咒罵著:「又搞砸了……」

他看著鏡中的自己,看到自己的眼角含淚。眼前的世界如此模糊。不只是因為咳嗽,亦或是嘔吐,還是因為這不斷失敗的實驗本身。

「聖人啊,如果你們看著我的話,就請讓我成功吧他低聲喃喃著,聲音乾啞宛如嗚咽:「哪怕只有一次。只要讓我成功一次就好——

「我真的,快要堅持不下去了

突然,他猛然回過頭來,看向羅素的方向:「什麼聲音?

「——你是誰?」

羅素並沒有說一句話,但他的臉上卻露出驚愕、亦或是期待的表情,似哭又似笑:「你能再說說話嗎?我好像聽見了!我好像——我絕對沒有聽過這樣的聲音——這不是我的記憶!

「我好像成功了!我可能成功了!我成功了!」

短暫的記憶破碎。

再度浮現於羅素眼前的,是昏黃色的夕陽。

「教宗大人………」

「他」的視角似乎有些歪斜,因此有些不適的推了推自己的眼鏡。但那眼鏡腿曾被彎折,因此怎麼推都推不正。在那位白髮白鬚的老人面前,他看上去很是緊張。他的手時不時的捏一下自己的衣角,脊背不自覺的彎下了些許。他感覺到自己的腰背、自己的屁股都有些癢,或許是因為站久了、也或許是因為許久沒有鍛鍊,汗水的熱氣被毛孔封住。他想要撓癢,但又不敢在老人面前作出這種不敬之舉。

這讓他感覺到愈發難受。

但這些難受加起來,也趕不上他內心忐忑半分。

他看著老人翻閱著那些檔案——那些他的心血、那些禁忌的研究,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聲震耳欲聾。

老人沉默不語。他看了很久很久,也沒有說一句話。隨後,他慢慢嘆了口氣。嘆息聲彷彿牽著他的心。

「安德魯啊。」

老人的聲音慢悠悠的。寬厚而慈祥,給人以強烈的安心感。

「你明白你正在觸碰什麼禁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