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沉的天,臨到快下衙時,厚厚的雲層才散開些,露出清亮的天色。

黃太師站起身來,活動下筋骨。

外頭,急急邁進來一內侍。

黃太師看向他。

這人是御前做事的,不怎麼起眼,姓郭。

徐公公不見蹤跡之後,御書房裡的事由紀公公掌著,出來跑腿的人都跟著換了臉孔。

這也算“一朝天子一朝臣”的一種了吧。

小內侍的起伏都這麼快,反倒顯得他黃太師腳下跟長了釘子一樣。

他輔佐了先帝,輔佐了皇上,以後……

老歸老了,但他的心,還是很想再為大周效力幾年。

郭內侍與黃太師行禮,原原本本傳了皇上的口諭。

皇上想知道,交代了抄沒一事,為何這都傍晚了,還不見動靜。

黃太師的心沉了沉。

對皇上那些不合適的抉擇,黃太師已經不會再一味去勸了。

本以為,皇上一意孤行,這麼多年的君臣情誼下,他還是會感到痛惜。

可事實上,在聽郭內侍說話時,黃太師的心境與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不是痛惜皇上,而是惋惜那三府。

華貴如長公主府,清淨如定國公府,熱鬧如永寧侯府,不管宅子大小布局,一家人在裡面生活過,就會留下各種痕跡。

家,是主人性情的體現。

他們離開了,但總有一天,他們還要回來。

回來後,面對的還是熟悉的宅子高牆,院落排布,可裡頭,卻是陌生的。

那些記憶裡的物什,都變化了,不見了。

推己及人,黃太師惋惜至極。

如果可以,他打心眼裡捨不得動。

不過,這事兒他說了不算。

皇上認定那三府逃離京城、意圖反叛,那他們就是反賊。

反賊被抄家,天經地義的事兒。

“告訴皇上,”黃太師摸著鬍子,道,“今兒就會開始辦。”

郭公公走了。

黃太師與範太保打了個招呼,走出衙門,一路走到赤衣衛的地盤。

赤衣衛裡的氣氛十分緊繃。

接任林繁成為指揮使的,姓戴,四十出頭。

戴指揮使沒有林繁那樣超一品的爵位,擔當這個位子,風格當然也和林繁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