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準也在京郊住了三個月了,身體也在同樣的補充,之前因為飢一頓飽一頓,明明十三歲的少年,還像十歲的孩子一樣。這三個月來,每日五頓,身體眼見著也長高了許多。

距離此處府邸五里處,有一個私塾,傅嵐宸給阿準報了一個名額,配了兩名書童,每日裡就盯著他讀書寫字。

溫執覺得這個主意不錯,也去叮囑了阿準幾句,小孩兒其實蠻安靜聽話的,如果好好培養,假以時日,又是一顆好苗子。

除此之外,傅嵐宸還給阿準起了一個名字:裴準。

裴氏的裴,阿準的準。

張淇和溫執雖有疑惑,但並未阻止,他日裴家要起來,需要一個裴姓的人,撐起武靖侯府的門楣。

初冬時節,京郊的寺廟修建完成,皇帝陛下忙著裴家的舊案和南宮家的新案,根本無暇顧及。只得將給新寺廟起名字的事情,交給了太子。

傅嵐宸接到皇帝的旨意,思考了兩日,大筆一揮:歸鴻寺。

不管什麼寓意,總是皇帝沒有多說什麼,眾人也不敢說什麼。

因為牽扯裴氏舊案,皇帝刻意讓太子避嫌,於是這一整個冬天,齊王和懷安郡王,乃至南宮明塵,他們在太寧宮進進出出,傅嵐宸卻是一點兒也沒得到皇帝的額外傳喚。

皇后百思不得其解,傅嵐宸端端笑道:“南宮家倒了,齊王不中用了,父皇想讓我安安穩穩的繼位,不想讓我牽扯進這兩樁棘手的案子裡,所以什麼也不跟我們說。”

皇后一聽,是這麼個理兒。

“可是....”皇帝不讓傅嵐宸插手,傅嵐宸就真的能忍住不插手嗎?皇后不信,卻也沒有多問。

太子好不容易得來的聖心,她可不願意再次失去。於是她只專心籌辦著冬節,南宮家的案子,一句都沒有多問。

今年的冬節一如既往,倒是元宵節的時候,永嘉候夫人開玩笑說,要再給太子殿下物色一位新的太子妃,此話一說,皇帝和皇后雖然假裝不甚在意,笑意盈盈,但是都分別用眼神去瞥了傅嵐宸的臉色。

難得的是,傅嵐宸倒是笑的十分坦然,似乎並不抗拒。

傅潯十三歲了,他的眉眼已有幾分像當年的裴照錦。加之裴家的案子正在重審當年,那一日元宵節,皇帝傳召眾皇子,看到傅潯時,愣是頓了些許世間,還是皇后在他身邊提醒了一把,才不至於失態。

三月,光凌又下了兩場雪,裴家的案子也該定下了。

南宮平的臨終遺言中說明,裴家滅門之前,他曾與飛鴻將軍通訊密切,得知飛鴻將軍裴雪妧實乃遭人構陷,當年裴家的那場大火,是他害怕引火燒身,派去南宮家的密探所為。

如果說,當年飛鴻將軍有叛國的嫌疑,那麼與飛鴻將軍生前通訊密切的南宮平,又如何呢?

皇帝查了幾個月,最終還是南宮明塵將他們來往的書信一一搜羅出來,不僅尋出了當年裴家舊案的一些蛛絲馬跡,甚至還找到了裴家留存的最後一絲血脈,當年裴照錦小世子的同胞妹妹裴驚鴻。

這可真是個驚天大雷!

南宮明塵處事公允是個大寶藏,裴氏遺孤,更是一顆滄海遺珠。

裴驚鴻的身份在傅嵐宸和南宮明塵的一番運作之下,很快得到證實,皇帝終於無話可辨,預設了裴驚鴻的存在。

這個法子,其實南宮明塵向傅嵐宸進言的,既然皇帝不相信大襄沐王的書函和證詞,只能從皇帝的親信之中下手了。除了一個張魏,還有一個寧都郡王南宮平和成國公成靖雲。

成靖雲遠在北疆,手掌二十萬大軍,還真的不好控制。

但是南宮平就不一樣了,光凌城中多方勢力交織之下,南宮家本不是什麼清白無辜的一方,加之南宮明塵作為內應,他們很快便安排好了一切。

傅嵐宸要為裴氏正名,南宮明塵要家主之位,兩個人合作的非常順利。

皇后在長秋宮召見裴驚鴻的那一日,同時還召見了闔宮的太醫,一個個嘆息,一個個搖頭,毫無辦法。

太醫走後,皇后看著嗜睡的裴驚鴻,一直守在床邊,在默默流淚。傅嵐宸和沈煜侯在長秋宮偏殿,四目相對,不知道說什麼好。

對於宮人私底下議論的裴二小姐與先太子妃徐氏的面容一模一樣,皇帝充耳不聞,皇后只微笑不語。聽元和公公說,那一日,皇帝坐在龍案前,寫了一日的“浮雲一別後,流水十年間。”一遍又一遍。

江漢曾為客,相逢每醉還。

浮雲一別後,流水十年間。

歡笑情如舊,蕭疏鬢已斑。

何因不歸去,淮上有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