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當然知道她的本意,卻選擇順著臺階下,“既如此,就按著皇后的意思辦吧。”說罷,又重重咳了好幾聲。皇后的手指生硬掐進肉血裡,強忍著默不作聲。

“長平侯夫人新喪,已經追封為淑懿夫人了。還有一個小公子,就封為世子吧。”皇帝聲音有些虛浮。

“臣妾替長平侯多謝陛下。”皇后微微點頭,連起身行禮都省了。

“按理說,長平侯府有戰功,有勳勞,早該晉升王爵了。”皇帝說到這兒,驀然看見皇后抬起了頭,又低聲道:“可是將來太子繼位,唯恐外戚過大,所以.....必定得委屈皇后的母族了。朕的意思,希望皇后也轉達給長平侯。”

皇后心中冷笑了一聲,終於起身欠了一禮:“陛下的艱辛,臣妾省得。長平侯府滿門都是忠君之輩,必定也明白陛下的苦心。”

皇帝實實假笑了一聲:“那就好。”

“皇后啊,咱們這一生,不都是為了太子嗎?”說到傅嵐宸,皇帝略略有了些底氣。

可是這些年,您有將太子當成自己的兒子嗎?皇后假笑著走出了太寧宮,便將皇帝的意思傳達給了傅嵐宸,他聽了,擲之一笑。皇后要給皇帝面子,可是他東宮並沒有答應。

一個月後,大理寺卿列出南宮家的七樁大罪,刺殺太子妃,結黨營私,賣官鬻爵,惑亂皇室,顛覆朝綱,罔顧皇恩。

這一次跟以前的風言風語不同,這是大理寺明擺著的實實在在的罪證,皇帝可以包庇南宮家第一次,不可能再包庇第二次。天下人的眼睛都在盯著皇帝和南宮家。

南宮家百年的高樓,終於塌了.....

永輝樓中,傅嵐宸站在二樓的閣樓上,眺望遠方目光冷冽。就在這場大雪停下之前,埋沒所有的殺戮和汙穢吧。

事情塵埃落定之後,皇后特意來了一趟東宮,皇后本來是想安撫傅嵐宸的,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可傅嵐宸就埋在一堆摺子中間,頭都沒抬起來過。

皇帝還未下旨降罪的時候,南宮平就殞命在自己的書房中。被發現的時候,身體已經冷掉了,手邊還放著一枚玉佩,和一封書信。

最先發現寧都郡王去世的人,是恭敏侯南宮明塵,當時他正要去找寧都郡王商議事情,卻看到寧都郡王趴在書案上沒了氣息,當即大哭一場,慌亂中喊來了太醫。

太醫到時,也是迴天乏力。

南宮明塵只得擦乾眼淚,將一封書信和一方玉佩,呈貢給了早朝之上得皇帝陛下。

朝中的老臣,很快便認出,玉佩是武靖侯府祖傳的。

於是,一玉激起千層浪。

書信到了皇帝的手上,眾臣見到皇帝面色凝重,遲遲不願公佈書信的內容,紛紛催促。

“陛下,裴家祖傳的玉佩出現在寧都郡王的手上,事關重大啊!且當年裴氏一案實在有諸多疑點,還請陛下公開寧都郡王的書信內容,好讓疑點得以剖開。”

不知道是誰開的頭,總之龍座上的帝王從書信中回過神來的時候,滿殿的大臣,已經沒有一個站著的了,全都跪下為裴氏翻案。

“眾卿這是何意?”皇帝有些生氣的喝道。

“請陛下重查當年裴氏一案。”御史臺的人。

“請陛下重查當年裴氏一案。”文官一排。

“請陛下重查當年裴氏一案。”武將一排。

寧都郡王的突然離世,一塊玉佩,一封書信,短短三日內,光凌城上下,人盡皆知。皇帝就是想隱瞞,也瞞不住。緊急之下,召回了遠在封地的齊王和懷安郡王。

“殿下,這一次皇帝陛下會退讓到哪個地步呢?”溫執倚在院子裡的欄杆上,嘴裡叼著一根竹枝。

“不知道,能逼到哪一步算哪一步吧。我父皇這個人,不逼到絕境,是不會認錯的。”傅嵐宸說的風輕雲淡,他早已看清皇帝的真實面目,自私涼薄,極致狠辣。

“聽說齊王已經回京了,這幾日一直在齊王府裡關著,皇帝也沒召見他。鬧得城裡的百姓議論紛紛。”溫執今日進了一趟城,採購些物品,實際是打探城中虛實。

“不怪百姓們議論,孤一直荒廢朝政多年,齊王是我父皇最為倚重的皇子,生母又是受寵多年的貴妃,母族是南宮世家。”齊王在朝中的威望,一直是一騎絕塵的,只是一朝跌落雲端罷了。

傅嵐宸用鼻子哼笑了一聲,覺得無甚重要,畢竟如今的南宮家已是他的甕中鱉,逃不出生天。就算皇帝想保,也得看天下人答不答應。

徐歸宜雖然得了失魂之症,猶如孩童一般,不過對於基本的生活常識,只要細心教導,她便能記住一些,讀書習字也是,雖然進展很慢,但是傅嵐宸有無限的耐心願意陪她。

之前赤棣先生曾說過,徐歸宜是間斷性失憶,如果好好服藥,日常不受刺激,正常的生活,或許從一些小細節,一些話語中,她自己會慢慢的想起來一些往事,說不定還能全數記起,但是最終還得看個人造化。

她現在的狀態就是幾歲的小朋友,什麼都要重新開始教她,跟她講一些小故事,增加她的記憶點。

徐歸宜在京郊養了半年病,日常食用的名貴藥材,花費數千金。溫執眼見著每日的花銷,好幾次都想問一問,東宮的收支來源,最終沒開這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