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大早,易水便帶著熬夜趕出來的計劃書出了門。街上人影廖廖,都是來去匆匆的模樣。

天子一怒,京中的貴胄們都縮著腦袋做人,喜慶的節日裡卻人心惶惶的。易水輕聲嘆息,來不及多感嘆,馬車駛進了松花巷子。

“主上!”她剛進院子,一群小蘿蔔頭便圍了過來,明明不敢多看她卻又扯足了嗓門,羞怯但熱情。

易水抱起往她懷裡鑽的小不點,扶額問道:“怎麼這樣喊我?就按之前那般便可。”

可憶柳卻搖了搖頭,認真地解釋:“無規矩不成方圓,雖說有些趕鴨子上架,可既然您願意收留我等,我等自然要追隨你。”

小不點緊緊摟住易水的脖子,脆生生地說道:“對呀對呀!我們還想了好些響噹噹的名字呢,絕不會比什麼斷崖門差的,不過憶柳姐姐說,這個還得由您來定奪。”

拗不過固執的孩子們,易水接過一張紙來瞧,看清字後卻嘴角抽了抽。

補天教、萬毒教、混元派……這些聽著,都不太正經。

可小不點不這麼認為,期待地看著她:“主上,主上,你看怎麼樣?”

“噗嗤,”憶柳偷笑一聲,湊到近前低聲出主意:“我看,您還是自己想一個吧,不然他們可不會罷休的。”

見她愛莫難助的模樣,易水只好用盡了畢生的文采:“不如就叫水天宮吧,我等非惡非善,立於水天之間。”

“水天宮?真好聽!不愧是主上取的名字。”小不點雖然一知半解,卻還是極給面子的鼓掌叫好。

瞧著她的機靈樣,易水被逗笑,揉揉她的小臉蛋才將人放了下去:“行啦,去玩吧。我跟你憶柳姐姐說會話。”

憶柳敏感地察覺到一絲凝重,立即將她帶到房中,“發生什麼事了?”

她緊張的模樣,就像是雨夜迷途的小狗,易水抿了抿嘴,才慢慢說明:“我和王爺不久後要去一趟南詔,或許要很久才能回來,也或許……”

“如果我沒回來,敬王府的人會將你們安排好,到時候就不能縱著孩子們使性子,一定要及時清蠱然後離開京城,找個安穩的地方。”

這般託孤的語氣,在故事中常常都是不好的兆頭,將憶柳嚇了一跳。

“您這是說的什麼話?怎麼還會回不來了……”憶柳急切反駁道,但在易水的強硬下,她只好接過一踏銀票,含淚問道:“一定要去嗎?”

“容敬身上的毒你也知道,只有南詔有解藥的線索,只有他安然無恙,我跟你們才能在世間好好活著。”

易水捏了捏她的小臉,耐心地解釋,見她確實聽進去了後鬆了口氣,故意得瑟地拍了拍手中的銀票。

“這是我從易家騙來的一些嫁妝,已經改換了好幾家錢莊,可以放心用著,夠你們三十個孩子花好幾年了。”

可她這番話卻沒有想象中的效果,見憶柳還是抹著淚低頭不語,易水靈光一閃,總算想起來懷裡的東西。

“行了,我只是做的最壞打算,你可不要透露出去。這還有個好東西給你,估計你看了可就哭不出來了。”

“這是…?!”憶柳接過後呆了呆,一沓宣紙在手中掂一掂,份量算不得輕。

“我和容敬一起商討出來,專門為你們準備的訓練計劃,畢竟,復仇可不是鬧著玩的。不過可惜,我對以前的事情都不記得了,所以,還要你來看看,有哪些需要針對改進的。”

憶柳看清後呆了呆,粗略翻閱,這本子厚厚一沓,字裡行間都做好了極仔細的標註,足見其主人耗費的心神。

“我要你們做到的是,能獨立地在這個世界安全地活下去,所以考慮的是綜合素質方面。而容敬貢獻出的是,敬王府暗衛的一些方法,包括易容情報追蹤。”

易水照著圖紙將其中的細節都指了出來,最後還是忍不住叮囑:“我們去南詔的這段日子,你們也沒有能輕鬆。憶柳,天下要不太平了,我們的第一要務是保護好這些孩子。”

她的情真意切又叫憶柳紅了眼眶,說起來還是,他們這群人死皮賴臉要追隨她,在蠱山時她本可以不救她們,可她不僅將他們帶了回來,還真心實意為他們能安定地活下去著想。

“我明白了,等您回來,一定能看見計劃的成效!”憶柳抬袖用力擦乾淚水,暗暗發誓絕不會讓她失望。

得了計劃,憶柳幹勁十足,她不相信易水會回不來,所以重拾了蠱山之首的雄姿,將一群小蘿蔔頭練得厲害。

易水遠遠瞧著,終於放下心來,有這股生氣,他們很快就能順利融入外面的世界。

松花巷的上空晴空朗朗,敬王府裡卻緊鑼密鼓地準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