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魚臉色大變,推了楊昊一把,急叫:“快走,是玉郎來了!”“玉郎”兩個字像一柄鐵錘一樣砸的楊昊頭嗡嗡作響,他的一顆心驟然提到了嗓子眼,嘴唇因為缺血變得煞白。

“玉郎”名叫殷桐香,是萊國公殷開最寵愛的小兒子,也是“呆霸王”為數不多的幾個貼心貼意的真弟兄。楊昊一直沒信心面對他,深怕露出破綻,洩露了根底。

可俗話說得好,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該來的總要面對。楊昊把心一橫,把腳一跺,不顧小魚的阻攔,硬著頭皮衝了出去,他的笑臉尚未綻開,就被一個短小精幹的白衣少年揪住衣襟,狠狠地推了一把。

“哎唷。”楊昊誇張地叫了一聲,就勢倒在了地上,動作機械而生硬。

小魚驚恐地吼了一聲,俯身來掩護。楊昊給她遞了個眼神,就閉上了眼,小魚心領神會,拖著哭腔嚷叫起來:“大郎,你怎麼啦,你別嚇唬我呀。”

殷桐香卻是冷笑嘿嘿,他不耐煩地撥開小魚,劈手薅住楊昊的衣領,給提了起來,面掛冷笑嘲諷道:“楊三,幾日不見,演的一手好戲啊!”

“什麼好戲?在哪?誰會演戲?玉郎,你揪著我作甚?”楊昊滿臉堆笑,眉眼都笑成了月牙兒。殷桐香說他在演戲,那我就演給你看,假作真時真亦假,既是演戲,只有好壞之分,沒有真假之辨。楊昊覺得自己有足夠的把握糊弄過關了。

他趁勢想把殷桐香的手撥開,但沒有成功。殷桐香比呆霸王小一歲,個子矮半頭,削肩細腰鵝蛋臉,面白唇紅桃花眼,穿上女裝活脫脫一個女子,不過腰肢柔軟不代表手段不硬,殷桐香的一手硬功夫絕不在呆霸王之下。

“幹什麼?!”殷桐香謀中含火,“我且問你,祁玉肚子裡的孩子是不是你的?大丈夫敢做敢當。要麼,你迎她進門,咱們弟兄接著做,要麼,從今起往日交情一刀兩斷!”

楊昊心裡大叫:祁玉又是誰?!

“啞巴啦,你說話呀!”楊昊的遲疑沉默讓殷桐香極為不滿,手上猛然加了幾分力道。楊昊誇張地咳嗽起來。小魚慌了神,撲通跪倒在地,含淚哀告道:“大郎醒來後渾渾噩噩的,過去的事他都記不起來了。就算他過去做過什麼荒唐事,您也該好好跟他說。您要是把他掐死了,夫人可怎麼活呢。”

“這……”殷桐香突然沒了主意,章夫人是自己的義母,寡居半生,膝下就這一根獨苗,楊昊真要有個閃失,自己百死難辭。

殷桐香丟開手,仍狠狠地說:“我也不是存心跟他過不去,可這齷齪事是人幹嗎?”

小魚陪著笑臉擠到中間去,用身體把二人隔開:

“自打端午起大郎就一直昏迷不醒,醒來這一個月,他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那位祁姑娘究竟怎樣,我們沒人知道,大郎他只怕也記不起了,您要幫人家,也該把話說清楚嘛。這頓拳腳,大郎也挨的不虧了。”

小魚紅唇白牙地說了一通,殷桐香氣就消了一半,不過他一看到在旁邊點頭的楊昊氣又不打一處來,他點指鼻子喝罵道:“你少在這裝憨,祁玉哪點對不住你,你要忘恩負義?!”

殷桐香越說越氣,一張白臉驟然紫氣大盛。小魚張開雙臂護在了楊昊面前,她直視著殷桐香的眼,一副赴死的決絕。白麵“玉郎”是個姿容優雅的翩翩君子,紅面“玉郎”可是殺人不眨眼的魔王!

殷桐香的長兄在邊鎮為將,身邊有一姬妾,姿容豔美,精通音律,不免恃寵而驕,在將軍府裡橫行無忌。一次家宴殷桐香敬她酒,稍有怠慢,殷桐香拍案而起,眾目睽睽之下將那姬妾拖至院中,割首剖心而回,端坐飲酒,神情自若。

殷桐香一隻手搭在了小魚的肩上,輕輕一撥,小魚便跌著跟頭摔在了地上,額頭上登時脫了一塊油皮。

楊昊心疼小魚,又恨殷桐香,怒喝一聲:“有事衝著我來,拿她撒什麼氣?”

殷桐香吃了一驚,盯著楊昊那張扭曲的臉看了一陣,伸手在他肩上猛地一拍:“孃的,這才是楊三嘛,還以為你孃的生了場病,把那個生沒了呢。”殷桐香屈膝一蹲,來了個猴子偷桃,險些將楊昊襠裡的拿東西拽了下來。楊昊側身閃避開,回敬了他一腳,兩個人拳來腳往鬧成一團,心中的隔閡頓時冰消。

殷桐香臉上的紫氣霎時散淨,他扶起小魚,打躬作揖賠禮道歉。小魚本是又驚又怕又急,被他這一鬧,倒傻了眼,半響回過神來,忙不迭地給他回禮,一面連說“公子,使不得呀”,一面向楊昊求救,臉急得跟個紅蘋果相似。楊昊才不管這些,他拍著手自顧自地哈哈大笑。“可是,楊三……”殷桐香字斟句酌地說,“她也著實怪可憐的,挺個大肚子見不得人,你索性就收了她,免得外人說三道四。唉,楊三,你不是想著不認賬吧。”

殷桐香說著說著就急了起來,白淨面皮轉眼又要見紅。小魚嚇得心驚肉跳,楊昊卻不慌不忙地說道:“你休要多心,這事是我做的不妥,你看這樣好不好。這兩天母親身體不爽,我不便打攪。過兩天等她老人家身子爽利了,我再稟明此事,娶她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