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過周懷幸無數次道歉,可只有今夜,讓她心頭像是壓了一塊石頭。

大概是他打來電話之前,她的情緒已經跌入谷底,又或者是他遲來的肯定。

像是她想吃了很久的一塊糖,可後來這塊糖過了保質期她才吃到。

不是糖不好了,只是她得到的太晚了。

晚到這個味道都變了。

鹿一白心裡那些委屈,突然便剋制不住了。

她無聲的哭,周懷幸卻敏銳的察覺到了她的氣聲。

“小鹿,你怎麼了?”

他輕聲詢問,不等鹿一白回答,又說:“你在難過,你難過什麼呢,是因為我麼?”

鹿一白想說不是,又說不出來:“我不知道。”

她心裡覺得很委屈,為自己的過往,甚至為自己這個人的出生。

她為什麼會來到這個世上呢,用另外一個女人的命。

鹿一白哭得不能自已,因為周懷幸聽到了,她甚至也不想再遮掩。

這模樣,著實嚇到了周懷幸。

他幾乎是立刻做決斷:“我現在去黎家。”

鹿一白哽咽的阻攔他:“別來。”

“你這樣,我不放心。”

周懷幸呼吸都有些亂,鹿一白咬唇,說:“讓人看見不好,黎家……”

她話沒說完,周懷幸就問她:“是黎家有人欺負了你?”

這話他方才就問了一遍,那時候鹿一白回答的堅定,現在依然是這樣。

“不是的,跟黎家人無關,他們都對我很好。”

因為周懷幸看不見,鹿一白心裡的那點難過,終於能夠告訴他:“我只是覺得,他們對我的好,我配不上。”

她就是覺得自己不配。

而鹿一白這話,也讓周懷幸定住了腳步。

他站在客廳,眉心緊鎖,眉眼裡滿是焦躁。

然而聲音還是溫柔的:“你為什麼會這麼想?小鹿,你可以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嗎?”

他這麼深夜過去,鬧得興師動眾的,的確對鹿一白不好。

讓黎家人怎麼看她呢?

他剋制著自己的情緒,笨拙的哄著鹿一白。

鹿一白才慢慢的跟他說:“我今天,給我媽媽的牌位磕了頭——是我的親媽,黎采薇。”

她說話的時候,周懷幸就默默地聽著。

聽鹿一白帶著委屈的聲音說:“她是因為我死的,生我的時候,她難產,我活了,她死了。”

黎家所有人都在跟她說,黎采薇是愛她的,對此鹿一白深信不疑。

秦知寧這個名字,是黎采薇取的,她對這個即將到來的女兒寄予了最多的愛意與無限的期待。

可是她不知道,她們的母女情緣只有十個月。

出生後,只看了一眼。

鹿一白聲音都帶著顫,像是在說給周懷幸,又像是在質問自己:“你知道黎采薇多厲害嗎?柔止,那個我最喜歡的畫家,我曾為她的才華而驚豔,曾為她的身死而惋惜,可我不知道,這根源是因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