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竹筠頓時覺得有點說不過去,雖然這幾天把心思放在了徐露清和江雨身上,但她確實都在藉此躲著鄺寂,她垂下眼簾迴避著鄺寂的眼神說道:“鄺將軍,不如我們到西街的甜水鋪子去小坐片刻?在這茉香樓門口說話……始終是不成樣子。”

鄺寂聽到林竹筠邀請他前去小坐,頓時臉上不自覺地露出笑容,重重地點了點頭說道:“好!”

甜水鋪子一個角落,鄺寂與林竹筠相對而坐,鄺寂握著拳頭低頭不語,額上卻流下一滴汗珠來彰顯著他的緊張。

也許是天氣燥熱的緣故,林竹筠今日看著鄺寂,覺得他這有事都悶在心裡,不肯主動言語的性子惹得她煩悶異常。

她舀了一勺面前涼絲絲的糖水喝了下去,覺得心口燥熱的火氣被壓下去了幾分才開口說道:“鄺將軍,你今日特地到茉香樓來堵我,可是有話要說?”

鄺寂微微張口,卻又閉上嘴搖了搖頭。

林竹筠覺得才壓下去的煩悶又被惹起來了,咕咚喝下了一大口冰涼的糖水,也憋著不說話,她倒想看看鄺寂能在這裡跟她乾坐到幾時。

卻沒料到等林竹筠的糖水碗見了底,鄺寂也還沒說話,只是時不時抬起他那雙溼漉漉的黑眸偷偷看林竹筠兩眼。

最後又是林竹筠開了口:“鄺將軍,那你可知我是什麼時候開始躲著你的?”

鄺寂低垂著眼眸沉思了片刻說道:“是林三一家被流放那日。”

林竹筠輕輕點了點頭:“是,那日襄王離開陵城之前偷偷跟我說了些內幕……”

“是說林三與夏漣的罪狀是我向聖上坐實的嗎?”

“你現下倒是坦誠,那我想你應該不是不知道我三哥三嫂並無能與撣國勾結的本事,他們不過是玉合坊的替罪羊罷了,還有可能是暗處某人的替罪羊。”

鄺寂看著林竹筠臉上露出不符合她年齡的成熟與睿智,眼神中也充滿了篤定與堅韌,這一瞬他突然覺得他很想疼疼她,讓她不要這般勞心勞力,就做林家最受寵的頑劣么女就好。

他偏著腦袋說道:“我知道他們不過是替罪羊,我也知道他們是林家的人,是你的親人,可是……可是……”

林竹筠正等待著他的理由,鄺寂卻緊緊抿著嘴唇,不願再開口。

又是良久的沉默,林竹筠最後問道:“鄺將軍還是不願意告訴我你的理由嗎?”

鄺寂依然緊緊抿著唇,手在桌上攥成了拳,不願言語。

林竹筠見狀,只好留下一句“那我們今日沒什麼好聊的了。”起身拂袖而去。

見林竹筠出了甜水鋪子,一直默默跟在鄺寂身後的鐵頭終於忍不住問道:“將軍,剛剛我可是聽你的一句話都沒說,把我真是憋壞了!你為何不告訴林小姐那次她遇襲是林三與夏漣收買匪人試圖玷汙她的清白?你向聖上坐實他們的罪狀,不過是想讓他們遠離林小姐罷了。你這樣不肯說,林小姐不僅不知道你的用心良苦,心裡還埋怨你傷害了他們林家人,你這樣不是自討苦吃嘛!”

鄺寂怔怔望著走遠了的林竹筠,對鐵頭說道:“可若是我說了,她對她三哥哥最後的記憶就會是他買兇害她,知道從前那樣疼愛她的三哥哥如今這樣殘害她,她定會如同被摧心剖肝一般,我又怎會捨得?”

鐵頭聽到鄺寂這樣說,只不停地搖著腦袋:“饒是英雄也逃不過一個‘情’字啊。”

林竹筠氣鼓鼓地回到了林府,整個人癱在她的紅木雕花大床上暗自生氣。小棠立在旁邊手持玉扇給林竹筠扇風,一邊扇風一邊說:“小姐,為何你對鄺將軍坐實三爺一家罪行的事情這樣生氣呢?你明明知道三爺一家此前如何加害於你,你不是也自己反擊了多回嗎?”

林竹筠望著窗幔答道:“我現下並非是生氣他把三哥哥一家的罪行坐實,而是生氣他不肯把事實和理由告訴我,還像堵銅牆鐵壁一般想把我攔住,覺得我就做個愚昧無知的小女子就好。”

小棠不解:“這又怎麼了呢?”

林竹筠支起半邊身子說道:“我從前愚昧,覺得凡事不能盡知,也不能想太多,否則只會徒增煩惱。最後卻發現若是這樣,只會把自己置於被動的境地,受人制約與拿捏,別提保護阿爹阿孃,連自己都保不住!”

小棠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林竹筠積攢了快一個月的怒氣在今日破了個口子,她乾脆一股腦像竹筒倒豆子一樣開始說起來:“而且他還來納彩了!我想到若是未來與他成婚,他跟現在一樣當個悶葫蘆,什麼也不跟我說,我就像尊玉雕一樣被他當做玩意兒供在家裡,貌似舉案齊眉,卻是各懷心事,這我得多難受!”

這些小棠聽懂了,她握著粉拳憤憤不平地說:“小姐說得對!悶葫蘆男人要不得!”

說了一大通又獲得了支援的林竹筠此刻覺得怒氣消解,想起府內的八卦來,眉飛色舞地問:“你最近觀察到露清妹妹跟宋表哥有什麼進展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