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1夜,明明只有半夜。而且天地良心!除了談天,真的什麼也沒發生!”

身處於“緋聞漩渦”中的主角——周道安——此刻正在內城鑼鼓坊的聽風樓裡,向左聞風大人“叫屈”。

左聞風依舊是一副老學究的打扮,但神色上分明沒什麼正經。揶揄、八卦……種種神色匯聚成的眼神直盯盯地看著周道安,嘴上說道:

“可我收到的線報就是1夜……”

我信你個鬼!周道安差點沒忍住,直接噴這老頭一臉口水。身為京都的“眼睛”和“耳朵”,這件事本身又是這老頭主導的,他不可能不知道真相。只是眼下,這位以長輩自居的大佬,似乎玩弄下屬和晚輩的成分居多。

“溫柔鄉嘛……老夫也年輕過,懂的都懂……”左聞風一點兒情報機關大佬的覺悟都沒有,還在開著玩笑。這讓周道安不得不把話題引到任務上——

“我曾經試過蘇青荷三次,但從她的表現上來看,似乎並不知道許仲平和他的邪說……

“比如,我第一次試探她可有厭世的想法。她確實對俗世有些不耐,但人世間美好的事情,她又特別敏感與留戀。事實上,如果她不是那麼敏感,在琴音中也不會留下那麼多的情緒……

“第二次,我和她討論哲……討論理學,她對現有的理學派系都有所瞭解,卻也都有不認同之處。我將許仲平的‘大破滅’學說以泰西某學者為包裝略略闡述,她會下意識地皺眉、表現出不悅,卻無驚訝或刻意剋制表露,不似作偽。

“第三次,我試探她的閣內雜役僕從,發現這些都是樊園配給她的,除了一位固定的姨娘‘小蜓’、一個熟悉她口味的廚娘王嫂之外,其餘的她都不怎麼認識。甚至那位被捕的僕從她都從未見過——其蓮生閣的規矩,是男子非請不入內,包括其閣內的雜役也不行。

“綜上所述,我覺得這個和許仲平接頭的小廝,其身份巧合的可能性很大。”

聽到正事,左聞風還是正經起來。他聽著周道安的報告,習慣性地捻著下巴上的鬍鬚,稍稍沉吟,說了句:

“我們幹這一行的,最不相信的就是巧合。”

“那是。但現線上索不多,其指向性只到了蘇青荷這裡,以我的觀察和判斷,便是這麼回事。”周道安沒有鬆口。

其實也是,你既然選我去做這檔子事,那就只能相信我的判斷。所謂用人不疑麼!換個角度說,周道安經歷了這麼多兇險,見識和歷練也超過了其他“捕風”的“探員”。蘇青荷能在他眼皮下“演戲”,要麼是她段位太高,要麼是周道安水平太次。後者沒可能,那就只能是前者。回到最初,周道安不認為這種可能很大。

人設,的確是可以包裝出來的,但是要維護得滴水不漏則非常困難。周道安自問這一系列的操作沒有露出馬腳,在蘇青荷那裡,十方齋時他就是個“巧遇”者,前者很難有所預料和準備;打茶圍時也是突然上門,更不可能臨時制定計劃針對。要對一名突如其來的人都保持警惕和人設,是難度極高的。

殊不知後世那些明星光環破滅,都是從人設崩塌開始?那還是有背後團隊一起營造的結果。這個時代,蘇青荷背後根本沒有團隊,僅靠自己來營造,不靠“真”去維持,非常非常難。

退一萬步說,如果蘇青荷段位真的這麼高,周道安也無能為力了,再怎麼折騰也沒用。

左聞風沒有反駁“屬下”的堅持,依舊是沉吟了一會兒,忽然開啟了另一個話題——

“以你的觀察,拋開此事,蘇青荷的表現,和以往我們掌握的資料對比,有沒有不妥當之處?”

周道安明白左聞風的意思——蘇青荷的資料,在捕風著手調查她時,就已然被蒐羅得十分全面了。在他人看來蘇青荷秘而不宣的身世,其實在捕風這裡、左聞風這裡、甚至周道安這裡,都不再是個秘密——

蘇青荷,本名蘇泠。泠,只是其閨號,在正式有名字之前,家道敗落。蘇家,本是鼎鼎大名,但家族風光不過100年,只因出了一批文學天才,短暫地璀璨了一下,而後,蘇家陷入到了長時間的內部鬥爭、分裂中。

蘇青荷的父親正是家族鬥爭中的犧牲品,甚至乎,其父在蘇家的族譜上已經是被除名了的。雖說,蘇家的名頭在世家裡已經並不值錢了,但在文學圈裡,當年蘇家門徒眾多,還是有一定的影響力。

舉個例子,現在公認的文壇第一人“王世卿”王少傅,雖然出身大家族,但30年前仍是蘇家的記名弟子。也是因此名號,才在文壇一帆風順。之後更是娶了蘇家嫡系女作夫人,讓王家與蘇家的關係更加親密。不過,事後看,王夫人當年正是因為嫁到了王家,才沒有被蘇家的內亂所波及。

因而嚴格意義上來說,蘇青荷是可以和王夫人攀上個“表親”關係。這也能解釋為何王家小姐私下裡和蘇青荷的關係這麼好,蘇青荷雖然社會地位卑微,但卻一直平安無事。但這些,都不是拿到明面上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