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章教員提到了‘道’和‘理’,那麼學生我也談談自己的看法。”

周道安絲毫不怯場,他一撣衣袍,從容地說道:

“所謂大道,存於萬事萬物,無可觸及,卻又無處不在。花開花謝,潮漲潮息,日升月落……這無一不是道。

“而一朵鮮花綻放,需要人為去修飾容貌嗎?一輪紅日初生,需要人為去給它補充光芒嗎?我想,幹這樣事兒的人,無疑是畫蛇添足吧?

“所以,越是符合大道的事物,應該越簡單。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佳音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一首曲子,如果需要許多樂器合奏,才能烘托效果,需要無數音節繁瑣地運用,才能推出高潮……我只能說,作曲者或許技藝還不錯,卻落了下成!”

這番話非常富有哲理性,一時間,在場的幾位紅倌人都不禁細細品味起來!她們成天就和音樂打交道,卻從來沒把音樂和什麼大道聯絡起來。通常她們都認為,越複雜的樂曲,越能體現技術含量,所以也就越來越鑽牛角尖。被周道安這麼一說,她們都開始反思——好像這段時間的編曲,越來越失去韻味了,乍一聽都不錯,但卻都記憶不深刻。反倒是一些古曲,流傳至今,沒察覺有什麼太複雜的技術性,卻總被客人點唱。

“周生,你說了這麼一番,仍舊是沒有拿出一首像樣的曲子啊!僅僅在道理上狡辯,又有何益?既然你說大道至簡,那本教員可得聽聽,你如何用最簡單的音符,譜出美妙的曲子!”

章教員不愧是“老奸巨猾”,道理上他挑不出周道安的毛病,但是他死死抓住周道安還是沒有作曲這一點就好了!而且,他還立刻抓住了周道安的“小辮子”——你說大道至簡,那就是給自己提高難度!

面對章教員的發難,周道奇和一幫“狗腿子”都氣得牙癢癢,卻一時間找不到什麼好的言辭駁斥!如果對方不是教員也罷,他們直接開罵就好了!比聲音大小爺們可沒怕過誰!但對方是教員,自己天生矮一頭,要罵出口,可就是以下犯上了……

“二哥……你看……”周道奇不禁看向了周道玄。

周道玄一直沒說話,但他看向周道安的眼光卻已然帶上了擔憂。這小老弟詭辯是可以,但也給自己挖了坑、還是個大坑啊……周道玄是修行天才,雖然觸類旁通,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救場。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章教員有此一問!”在眾人的關注下,周道安忽然朗聲大笑起來,他看向對方的眼光絲毫不怵,“那就請教教員——如何簡單在您這兒才算數?”

“這個……”章教員眼睛一眯,捻著鬍鬚的手微微用力……他稍稍思考了一會兒,方才開口——

“一種樂器,只用本音,不變調、不需任何技巧演繹……”

這話一出,在場眾人心裡齊齊罵了一句“老狐狸”!這個要求真是太不要臉了。一種樂器,也就杜絕了和音的可能,只用本音,更是連和絃都做不到了,不變調、不用技巧演繹……這就相當於告訴你,沒有調料、沒有配菜,連鹽都不許放,你給我做出一道大菜!

這真是太過分了。原本,在場的春樓姑娘們,都抱著看戲的心情,無關自我……可現在內心裡卻都隱隱站到了周道安這一邊!因為周道安現在可是弱勢群體,被刁難了。

可要應對這個難題……哪怕是碧簫、清瑤這兩位音律上的頭牌倌人,也自問做不到。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了周道安身上。

“我的確是不會任何樂器,粗通音律……不過章教員既然有要求,做學生的怎麼樣都得試一試……”周道安臉上看不出任何為難。

他端正了一下坐姿,然後轉頭對身邊的清瑤說道:

“清瑤姑娘,就請你配合我一下。”

清瑤微微頷首,也重新調整了坐姿,把自己的這把瑤琴擺在了雙膝上,然後雙手虛按,等著周道安指示。

周道安方才已經注意到,清瑤的這把瑤琴和自己認知中、華夏的古琴造型極其相似,同樣是七絃,按理應該沒有差別。但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問道:

“以琴為例,不知道本音是哪幾個?”

這傢伙,你還真的不懂任何樂器啊!清瑤面上不動聲色,只是如實回答道:“乃是宮、商、角、徵、羽這五音……”

說罷,她撥動了一下對應的五根琴絃,發出了五聲悅耳的音響。

周道安立刻察覺,這五音和華夏傳統的古琴五音一樣,對應到音符擬聲,便是“哆、唻、咪、嗦、啦”。至於另外兩根弦,名為少功和少商……這個不去管它,反正暫時用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