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芷睜開眼睛,將紙條丟進香爐裡,一縷若有似無的紫氣飄出來,縈繞片刻後散去,消失得無影無蹤,似似乎從未存在過。

薛陽看向她,剛才的一切他都看到了,如身臨其境,是以格外能體會李沐芷對史珍如的悲憐。

李沐芷抬起頭來,看著自顧自燃燒著的香爐,忽地心生一股戾氣,恨不能雜碎這頂香爐!

她兀地伸出手,試圖推翻香爐,手剛碰到爐壁就被燙到,踉蹌後退,薛陽快步上前,接住了險些摔倒在地的她。

“姑娘,您這是做什麼?我看看手如何了!”薛陽半蹲,將她平穩放到地上,翻出雙手就要看。

李沐芷試圖往回抽,薛陽卻不肯,低頭看去,兩隻手的手心通紅一片。

薛陽心疼地輕輕去吹,李沐芷卻像失了神,任由他拉起自己,到樓下井邊去沖水,只愣愣地坐著,一言不發。

接連用了好幾桶清涼的井水泡過之後,李沐芷的雙手才好了許多,沒再那麼紅腫。

只是仍舊有麻麻疼疼的感覺,李沐芷沒心思去說,薛陽蹲在她面前,見她這般情形,不知該如何安慰,思忖須臾,才輕聲道:“你若實在來氣,咱們去教訓教訓那個唐雲可好?都是他,把史珍如害成這樣。”

李沐芷這才低頭去看他,苦笑了一聲:“薛陽,你真是個孩子。”

薛陽一直不喜李沐芷擋他是個無知孩童,平日每次聽她說都要反駁一下,可今日,他知李沐芷心情極差,便任由她說,只要能開心一些,說什麼都行。

“姑娘,你要是實在太氣,打罵我一頓,出出氣可好?”薛陽又道。

李沐芷笑了一下,聲音淡淡的:“打你做什麼?做錯事的人又不是你。”

此時已經過了子時,九月月朔,天上的月亮不見了,夜空漆黑一片,李沐芷遠遠看去,冷冷說道:“害她的人豈止唐雲一個?她的父親,母親,所有親人,唐雲,唐雲的妻妾,沒一個能脫得了干係!女子生活在這世道已經夠難了,可為什麼同為女子的她們反而下手最很呢?世道壓死人,人也能壓死人。”

李沐芷蹙著眉,望著看不到頭的黝黑天邊,一種無力感蔓延至全身。

“你今日知道,我平日裡做的是什麼事,心裡作何感想?”她扭過頭來,突兀問道。

薛陽一頓,搖搖頭。

“這是何意?”

薛陽咬了咬唇:“若是姑娘不願,日後你做什麼我都不會多問。”

李沐芷伸出手指頭戳了戳他心口的位置:“可你已經知道了,不問就能放下嗎?不過是做戲罷了,你覺得我是在殺人,可否想去報官?”

薛陽驚得站起來:“姑娘這是什麼話?我何時說過要去報官?”

李沐芷涼涼笑道:“我就是在殺人,殺得還都是好人,你不害怕嗎?我之所以不告訴你,就是知道,若有一天你知曉後,會受不了,咱們都不必相互為難,你無法心安,我今夜就放你走,從這個大門出去,咱們好聚好散。”

薛陽懼道:“你要趕我走?”

李沐芷指指大門的方向:“我是為你好。”

薛陽後退一步,滿臉倔強:“我不走!你說什麼我都不走!”

李沐芷沒有看他,盯著光亮的井口,不知在想些什麼,薛陽靜了靜心,重新上前,緩緩跪在她的面前:“姑娘,我什麼都不怕,只怕你讓我離開,讓我留下來陪著你,好嗎?”

李沐芷終於看向他。

薛陽無比堅定:“我知道你是好人,你也沒有做錯事,無論你做什麼,發生了什麼,我都願意留在這裡,我陪著你,別趕我走,成嗎?”

李沐芷搖搖頭,眼淚卻掉了下來。

薛陽心裡一疼,卻什麼也不敢做,只能徒勞地跪在她的身邊,陪著她哭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