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大伯都知道他的身份,不敢在言語上造次,但領教過他的軟硬不吃,不想觸黴頭,雙雙都哼了一聲,誰都不肯接他的話。

李沐芷站在中央,像是被審問的犯人,薛陽靠在椅背上,視線輪流從大伯姑母堂哥臉上劃過,心中愈發不滿,忽地高聲喚道:“青梅!還不給你家姑娘搬個椅子?不知道她接連操勞了好些天,腿上還有傷嗎?人都要累死了,還不長眼力,偏這個時候犯糊塗?”

青梅忙答應著,飛快搬上一把椅子,玉竹更是體貼,端了一杯涼茶過來,讓李沐芷坐下喝兩口。

誰都能聽出薛陽的指桑罵槐,明裡暗裡說他們不開眼,這個時候上門來鬧事。

李沐芷面色四平八穩,除去因為過度勞累精氣神看著差,其餘倒是與平日無二。

大伯給自己兒子使了個眼神,李沐葂領了命,心中為難,又不敢違拗父親,只得艱難開口:“沐芷,你傷了,可有吃藥?”

末了,來了這麼一句,大伯和姑母都露出不滿的神情,李沐芷卻抬眼看他,微微頷首:“多謝堂哥關愛,藥有喝著。”

“哪裡傷著了?”

“左膝。”

“嚴重嗎?”

“小傷,無礙。”

“現在可好了些?”

“已經大好,不礙事了。”

薛陽眉心鎖成川字,極為不贊同地瞪了她好幾眼。

李沐葂又再言幾句,都是圍繞著讓她安心養傷,好生照顧身子,外加節哀的話,半點沒說到正題。

大伯鋒利一般的眼神射過來,李沐芷擦了擦冷汗,只當沒看見,堅持道:“沐芷,二叔和二嬸已經西去,咱們晚輩再傷心,也得打起精神來,好生過日子,你還有個弟弟,宣兒年幼,一切教養全指望你,若是你不顧惜身子倒下了,讓他一個無知幼子,該如何是好呢?”

李沐芷垂眸,復又抬起,面上已有動容之色。

李沐葂繼續勸慰,李沐芷已沒有最開始的敷衍,而是認真地聽,最後待他說完,真心道謝:“多謝堂哥,你說的話我都記在心裡了,放心,我會好好的。”

李沐葂點點頭,道了聲‘這就好,這就好。’

而後回到原來的位置上,不曾抬頭,只當看不見父親和姑母的示意。

薛陽眼珠在三人身上轉來轉去,見李沐葂一派認命的神情,心裡覺得好笑。

不知道大伯和姑母,是因為礙於薛陽在場,還是開不了口,對視幾次,最終什麼也沒說。

薛陽撣了撣衣袖,準備看好戲落寞。

最後還是姑母交代了幾句,聽起來沒有異常,全是長輩勸誡晚輩的話。

李沐芷也乖順聽著,沒有半點反駁的意思。

話說完了,姑母和大伯站起身,李沐葂忙跟著起身,二人不出聲,只得李沐葂上前告辭。

送走了他們三人,李沐芷站在門前,久久未動。

薛陽提示:“你可別因為你堂哥說了兩句話就覺得他是好人,說不定苦肉計。”

李沐芷搖搖頭:“堂哥自幼寬厚,不光待我,待周遭人,就連下人丫鬟都和顏悅色的,所以大伯不怎麼喜歡他,總說他沒出息,沒氣魄,若不是隻這麼一個兒子,估計眼風都不會給一個,更不會帶出門。”

薛陽順著她的視線看向門外的寬闊大路,遲疑了下,還是說服自己將話說出口,寬慰她道:“不管怎麼樣,他們今日沒開口提金縷衫,算是良心未泯吧。”

李沐芷極淺地笑了下,看不出悲喜。

也許他們還殘存最後一絲良心,也許他們清楚,薛陽在,情勢不會好到哪裡去,逼迫不成還會吃虧。

李沐芷無聲無響的,薛陽望了她一眼,李沐芷轉身往回走,穿過門廊,手扶住了門框,突然停住,剎那間,她如同布偶般直直向後栽倒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