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二人抱頭痛哭。

李沐芷鈍鈍地坐在床邊,不言不語,不哭不鬧,像是一個局外人。

李夫人哭到傷心處,想要撲倒在丈夫身邊,李沐芷正擋著,她氣急朝著她肩頭狠狠拍了好幾下,朱泮洋忙伸臂阻攔:“李夫人,萬萬不可。”

薛陽腳動了一下,見朱泮洋攔住李夫人,又收回了步子,捏緊拳頭,站在原地。

李夫人不肯放過她,拼命往前衝撕扯著她的衣裳,李沐芷像是毫無知覺,半點反應也沒有,任由她將衣衫扯得露出了肩膀。

朱泮洋一直礙於李夫人頭上的傷不敢過分用力,怕引起她的不適,才讓她一用力衝上來,此時再顧不得,急忙將她向後推。

薛陽一個箭步衝上來,將自己的外衫脫下罩在她身上,擋住了李沐芷破損的衣袖和裸露在外的肌膚。

李沐芷這才睨了李夫人一眼,站起來:“我出去,這裡留給你。”

簡單又奇怪的一句話,李夫人像是受了什麼刺激,大罵道:“你現在知道將你父親留給我了?他死了!他疼了你二十年,為你巴心巴腸,撲心撲肝,疼你愛你的父親死了,你竟然連滴眼淚都沒有!你是鐵石心腸嗎?你到底有沒有良心??你若是真孝順,怎麼不陪著他一塊去死?你去死啊!”

朱泮洋和薛陽皆露出困惑的神情,李沐芷背身對她,大步走了出去,如同沒聽見一般。

薛陽瞅見,跟著出了屋子。

李夫人哭天搶地,撲在李默天的身上,傷心欲絕,不斷地捶打著他,恨不能將他從鬼門關拉回來。

驟然氣結,一頭栽倒。

李沐宣本來哭聲漸止,一見母親昏倒嚇得再次放聲大哭,朱泮洋疾步上前。

薛陽原本以為李沐芷會找一個安靜沒人的地方釋放悲傷,哭一場,可他跟在後面,隔著十來步,卻見她只是走到父親的書房,她的腿進門時候磕的那下似乎挺重,走路時候一瘸一拐的,腳步邁得很慢。

推開門,走進書房,站在書桌前,李沐芷沉默地整理著書和紙筆。

李默天已經病了許久,尤其近兩個月,幾乎臥床不起,書房早就空置許久,她吩咐過,下人每日都會灑掃,整個屋子,包括桌面整潔異常,其實根本不需要收拾。

李沐芷徒勞地將每一處都擦了一遍,才坐到椅子上,望著牆上掛著的畫發呆。

那是她十五歲生辰的時候畫的一株紅梅,畫功筆鋒都不出彩,可是李默天卻當做寶貝一樣裱起來,掛在了書房的正當中,他每次抬頭都能看見。

母親和父親的親友都說過,一個姑娘的畫不宜掛在這裡,不成氣候,可李默天堅持如此,還說李沐芷畫得有靈氣,他愛看。

薛陽站在門外,能清楚地看到她的一舉一動。

左腿膝蓋處已經隱隱透出血跡,像是磕破了。

薛陽探望著,心為她揪了起來。

漫久過後,李沐芷緩緩地伸臂趴在桌子上,沉靜地如同睡著。

可薛陽知道,她此時此刻根本睡不著。

青梅急匆匆跑過來,哭道:“姑娘,夫人暈倒了,朱先生說請您過去一趟。”

李沐芷起身就向外跑去,左腿卻不跟趟,膝蓋疼得厲害,想要抬腳上臺階都不能,反倒踉蹌一下,險些摔倒,幸而薛陽從旁及時扶住。

“你腿傷著了,慢著點。”薛陽叮囑。

李沐芷愣愣地抬頭看他一眼,似是聽不明白他的話。

薛陽嘆口氣,再次將她攔腰抱起,朝著父母院子大步走去。

李沐芷扯著他肩頭的衣裳,出神得厲害,身形不穩,薛陽小聲提醒:“摟住我脖子。”

他再說一次,李沐芷才抬起手搭著他脖頸,止住下滑的態勢,薛陽加快了腳步。

趕到房間時,李夫人已經躺好,朱泮洋正在為她施針,兩人都屏息等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