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伸手專打笑臉人(第2/2頁)
章節報錯
都是可以踩著往上再進一步的臺階。
在崇文坊、白獅坊罵街算什麼本事,要罵就在保和殿上罵安北侯,罵司天監嫡傳弟子,這可是向來自詡清流的文人能夠一朝成名天下知的捷徑,反正謝逸塵不可能率領邊軍回京抓人報復,有陳家老公爺坐鎮的司天監更不會對讀書人如何。
了不起就是景禎皇帝佯裝不悅,訓斥幾句罷了,說不定還正好暗合陛下心思。
嘖嘖,一本萬利的買賣。
不明所以的青衫少年疑惑道:“笑什麼?”
陳無雙擺擺手,沒有說出心裡所想的可笑事情,而是用戲謔的語氣道:“兩虎相爭必有一傷,我猜遠在宮城的景禎皇帝若是得知此事,必然龍顏大悅、如沐春風,說不定一時興起,會在保和殿上擺一桌大好宴席跟群臣暢飲同慶。辭雲啊,你說他更希望我死在這裡,還是希望謝逸塵命斷涼州?”
沈辭雲挑了挑眉,他對陳無雙在這種處境下還有興致說笑並不感覺詫異,儘管不願意在動手之前說晦氣話,可還是直言不諱道:“我沒見過那位陛下,不過照常理猜測,應該是你跟謝逸塵在涼州境內同歸於盡,他才更高興。”
陳無雙先是微微錯愕,隨後朗聲大笑,搖頭道:“瞧瞧,你這性子就不適合入朝為官,實話可不能就這麼直截了當地說出來,得捂著半邊故弄玄虛。我跟謝逸塵同歸於盡的話,景禎皇帝確實才算是心想事成,但如果只死一個的話,景禎皇帝就只能說是喜憂參半了。”
明知道沈辭雲對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不感興趣,陳無雙卻樂得自說自話,“景禎皇帝當然願意看到謝逸塵死在我手裡,只是如此一來,他有兩件事會很頭疼。一是如何對我論功行賞,陳家世襲罔替的鎮國公爵位,他是不肯輕易讓我拿到手的;二是擔心近水樓臺先得月,群龍無首的數十萬邊軍,多半會落入郭奉平手中,誰能說準那位天策大將軍不會接踵成為第二個謝逸塵?”
“如果是我死於謝逸塵大軍圍殺,景禎皇帝就會慷慨追封我為鎮國公,昨日今日,司天監前後兩任觀星樓主死於敵手,名義上都是以身殉國,皇家無論怎麼樣也都是要做做樣子,否則何以堵住天下悠悠眾口?至於活下來的謝逸塵,皇家或許會讓人來跟他談一樁生意,唔,壯士斷腕,無奈之舉嘛。”
生意場上初出茅廬就坑了謝逸塵八千萬兩銀子的沈辭雲皺起眉頭,愣是沒聽懂陳無雙最後一句話的意思,他並不打算追問下去,反正孤舟島離朝堂很遠,離江湖也挺遠。
地面開始輕微震顫。
這是重甲步卒緩緩逼近的動靜,緊攥著腰間劍柄的祝存良抬手往上頂了頂斗笠帽簷,遙遙朝北看去,目力所及處,荒原上出現一道筆直橫向黑線,一晴如洗的天際染上淡淡土黃色彩,被邊軍腳步帶起的煙塵,緩緩瀰漫。
再轉頭看向東、西、南,那股讓人不寒而慄的土黃色,正朝此處漸漸包圍,殺機四合。
慕容百勝撇了撇嘴,謝逸塵用這種不出所料的重兵圍殺方式來招待陳無雙,雖在情理之中,但弊端是絲毫看不出名將氣度,不過用兵法度跟江湖規矩畢竟不能同日而語,身為數十萬精銳悍卒的主將,姓謝的確實沒必要為顧忌江湖修士所推崇的男兒氣度,而捨近求遠地捉對廝殺。
陳無雙扭頭朝墨莉所在的方向咧嘴一笑,再回過頭時,臉上仍殘留著玩世不恭的笑意。
許悠吐了口唾沫,暗自腹誹陳無雙這王八蛋最會在合適的時機出風頭,自家這位相貌惹人垂涎的師妹終究還是涉世未深吶,想來正吃他這一套臨危不亂的拙劣把戲,下意識偏頭看了一眼,果然沒有意外,黑裙少女那雙會說話的眼睛裡,哪裡還能容得下世間萬物?
哀嘆一聲,許悠剛要苦思冥想出一個更有氣勢的動作,好不讓年輕觀星樓主木秀於林一般專美於前,沒想到不經意間瞥見位列司天監二十四劍侍之一的大寒,那小子的神情做派,頓時讓他倒吸一口涼氣。
有其主必有其劍侍。
叼著一根狗尾巴草的大寒雙臂環抱在胸前,那柄佩劍就斜著插在臂彎處,滿不在乎地昂著下巴閉目養神,竟然對正在迅速逼近的數萬大軍視若無睹,這何止是視死如歸,壓根就是個不拿著自家性命當回事的混不吝。
許悠登時洩了氣。
司天監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裝腔作勢的本事猶在聞名遐邇的青冥劍訣之上啊!
十餘道各色光華迅如流星,先四面合圍的大軍一步御空而來,在陳無雙面前十丈處懸空停住,為首一人臉色陰沉,低頭俯視那一襲極為扎眼的黑色蟒袍,不屑地從鼻孔裡輕哼一聲,整個人身上的氣息都有一種相由心生的陰戾。
在他身後,是把玩著一柄黑氣繚繞短刀的馮秉忠,他眼皮突然劇烈跳動,因為有一隻不知何時出現的黑貓,正慢慢從遠處一步一步走到陳無雙身側,縱身一躍,趴上肩頭。
劍拔弩張,壓抑的氣氛讓場中安靜得極為詭異。
西、南、東三面而來的兵卒遠遠隔著百丈停下,而北面氣勢雄渾如山嶽的重甲撥雲營卻仍然在持續逼近,直到相隔僅僅三十餘丈,祝存良甚至已經能看清最前排兵卒的面容時,才整齊劃一駐足停下。
端坐在一匹神駿高頭大馬上的謝逸塵拽著韁繩上前,笑容和煦,“聞名不如見面,無雙公子儀表堂堂,不愧人中龍鳳之譽。”
陳無雙輕鬆自若地踏前兩步,伸手專打笑臉人,“滾你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