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很久,綵衣才低下頭,“辭雲,如果···我是說如果,你我再也見不到了,你···”

最後一個你字,她明顯帶著哽咽哭腔。

沈辭雲先是詫異失神,而後鼓起勇氣破天荒地將身側佳人攬進懷裡,眼神極為堅定道:“不會。你去哪裡我都會找到你,不管是黑鐵山崖還是天涯海角,我總會找到你。”

落日下,相互依偎的兩個人,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

綵衣靠在少年肩頭上輕聲呢喃,“換了是我,也會不顧一切去找你。可是,你爹爹他那些年,去哪裡找你孃親?”

沈辭雲渾身一震,他總算聽明白了綵衣的意思,如果兩個人陰陽相隔一生一死,去哪裡都再也找不到了,幼年時多少次夜深人靜,他都只看見過爹爹對著孃親的牌位在燈下黯然枯坐。

一任簾外點滴到天明。

失神間,他清楚聽見綵衣的細微聲音,悽楚笑道:“我中了柳姐姐的毒,跟你孃親當年一樣,天一淨水。”

沈辭雲只覺綵衣這句話在他識海之中轟然如地陷山崩,落石滾滾。

“你說什麼?”

知道天一淨水之毒唯有離恨仙丹可解的黃裙少女,在沈辭雲懷裡哀嘆道:“那天晚上,柳姐姐在你喝的酒裡下了毒,我···”

沈辭雲顯然是被巨大的震驚攪亂了心神,顫聲道:“她···她為何要殺你?”

綵衣往少年懷裡靠了靠,緊貼著他心跳起伏的胸膛,“柳姐姐不是要殺我,是···是要殺你。”

嘴唇不停顫抖的少年大口喘著粗氣,勉強收攝心神,回想起那天晚上柳卿憐的一舉一動,頓時明白了事情的緣由,那位柳姑娘多半是趁著喝那口酒的時候動了手腳,可惜她既沒有想到沈辭雲曾經有服下過一顆離恨仙丹從而百毒不侵的機緣,也沒想到綵衣會一反常態地喝那種烈酒。

所以,柳卿憐匆匆離去,是想趕回黑鐵山崖想辦法。

想到此處,沈辭雲立即問道:“你們黑鐵山崖,是不是還有離恨仙丹?”

只要綵衣能給出一個肯定的答覆,就算陳無雙明日一早就到井水城,沈辭雲也不能再等下去了,不論如何他都要帶著綵衣儘快去漠北求藥,想來看在陳無雙的面子上,他能夠說通城牆上的陳伯庸放任他們離去。

綵衣緊摟著不讓他起身,搖頭道:“世上只有三顆離恨仙丹、三滴天一淨水,無一所剩。”

世上只有三滴天一淨水,第一滴害死了沈辭雲的孃親,第二滴害死了花千川,第三滴···

沈辭雲胸中被一股生平從未有過的強烈煩悶死死堵住,茫然失措中,聲音顫抖得幾乎聽不真切:“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的···還有當世三大神醫,還有南海段百草前輩···你不要怕,不要怕···”

綵衣反倒心裡慢慢平靜下來,輕聲道:“我不怕。”

青衫少年霍然站起身來,控制不住的真氣瞬間掀翻茶壺,“我帶你去白馬禪寺,空相神僧他···”

綵衣低下頭,不願意去看沈辭雲滿懷期冀的目光,“他要是有辦法,十餘年前怎麼會救不了你孃親?辭雲啊,我至少還有半年多時間,這些日子都是我要去哪你就陪著去哪,剩下的時間,我只想陪著你···”

神情焦急而又無奈的沈辭雲還想再勸,突然心有察覺。

抬頭看去,還沒有完全黑下來的天空上,遠遠有五六道劍光呼嘯而來,氣息尤為中正。

屋漏偏逢連夜雨。

沈辭雲瞬間臉色再度變化,“是駐仙山的人!”

綵衣緩緩起身,抽出一柄長劍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這些可惡的名門正派,倘若真是連最後半年時間的清淨都不肯給,她不介意真做一次他們口中無惡不作的妖女。

沈辭雲不想在這種時候再跟駐仙山弟子糾纏,伸手拽住身邊少女胳膊,不容分說就要往白馬禪寺的方向逃,“快走!”

綵衣展顏一笑,兩個酒窩被劍光照亮。

“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