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不知好歹的貨色(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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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前數幾百年,陳家人丁興旺時濟濟一堂爭奇鬥豔,無望承襲鎮國公爵位的旁支血脈中,也曾先後出過不少精通奇門異術的人物,其中有位不修青冥劍訣卻醉心堪輿讖緯之術的陳雪心,耗時半生撰寫過一本京城紙貴的《雪心賦》,裡面說中土神州祖龍起於西北崑崙,龍脈自西北往東分支無數行於平野,其形多變莫衷一是,有高聳入雲之激昂,亦有低矮伏地之溫馴,來龍去脈世人難辨。
中州西部的山脈多是逶迤如蛇盤,比起雲州連綿不絕氣勢浩蕩的景象來,好像無緣無故就少了些有仙則名的派頭,白馬禪寺所在的鹿山也是如此,所幸有千百年來不斷的香火繚繞和餘音不絕的經文梵唱,才平添了幾分佛家聖地的清淨意味。
往西逆著河流走勢進入涼州,在中州境內一副低眉順眼小媳婦模樣的山脈才逐漸變得挺拔險峻,以前多有絞盡腦汁讚譽李家天子的讀書人,說這是山川有靈,不敢在天子鑾駕之前耀武揚威,只好含情脈脈眉眼繾綣。
這個牽強附會的說法,倒讓京西幾百裡外的群山,成了不少家境富足少年男女結伴相遊的幽靜去處,身邊攜帶賞心悅目只會掩嘴輕笑的女眷,嘴上對遊俠修士多有不屑的富家少年郎縱有些淺薄修為,也不敢真去江湖裡蹚水,多半是拿著從說書先生口中聽來的段子當成親身經歷的事情賣弄,要是恰好能遇上幾頭豺狼之類自己可以應付的野獸就再好不過,一回英雄救美,或許就能同床共枕一親芳澤。
悠然自在騎著毛驢的陳無雙懶得去管山川有靈還是有情,賣餛飩的老漢果然沒有胡說,這頭毛驢耐力極佳,在山間野草沒膝的崎嶇小路上反而比馬匹走得更穩當,戴著面具的觀星樓主哼著流香江上聽慣了的小曲往西緩慢行進。
三四天裡偶爾能遇上的人不是揹著柴火的樵夫就是靠山吃山的獵戶,仗著沒有洩露自身氣息,一路上索性不探查四周,儲物玉佩中跟崑崙銅鏡合二為一的周天星盤不敢動用,就以神識不斷滋養常半仙託錢興送來的那個雨師瓷瓶,不知道邋遢老頭說這小巧物件能裝下半條雲瀾江是真是假,總之至今都沒摸索出半點異寶該有的妙用。
說起來,鎮壓大周氣運那十四件異寶中陳無雙已經見過五件,陳家歷代觀星樓主一脈相傳的周天星盤,在南疆接引天地靈氣時救過他性命的闢塵珠,康樂侯許家門前石獅子腳下的崑崙銅鏡,常半仙帶錢興等人從浣花溪山谷關口找到的雨師瓷瓶,以及沈辭雲進劍山採來的那柄卻邪劍,目前唯一能真正發揮作用的只有卻邪,就算不是什麼異寶,好歹也是難得的天品長劍。
陳無雙最好的一個習慣就是想不通的事情就乾脆不去多想,既然萬事都有定數,時候到了自然就有水落石出的結果。
毛驢翻過一座形如墳丘的小山峰,觸目所及一片鬱鬱蔥蔥,地形很像是百花山莊所在的那條山谷,南北兩側起伏婉轉的山脈平行數十里,不過中間的空曠處足以容納下一座河陽城,少年心境都不由開闊了幾分。
老話說上山不難下山難,陳無雙跳下驢背揉了揉顛得發麻的屁股,找了條被人踩出來的小路牽著毛驢下山,走了整夜的一人一驢都很是疲倦,朝陽升起天氣就慢慢變得炎熱,就想著找個靠近水流的地方打盹休息兩個時辰,往西走了五六里,很快就從一片蟬鳴中聽見潺潺流水聲。
散出神識往前查探,不遠處有一條小溪流,似乎是從山上留下來的清水,不知源頭也不知去處,溪流在高低落差處形成個僅有一丈高的瀑布,瀑布旁邊則立著一座八角涼亭,涼亭裡已經有先到的人坐著歇腳,兩男兩女,亭外還有忙著從溪流取水燒開準備泡茶的數名奴僕,顯然是附近城鎮的大戶人家子女出門郊遊。
不想湊近節外生枝的陳無雙嘆了口氣打算繞過去,可那頭幾乎筋疲力盡的毛驢聽見水聲就突然來了倔脾氣,撒開蹄子就朝小瀑布方向歡快跑去,陳無雙無奈搖搖頭,轉念一想,這裡離京都城已有一千餘里,又不是在人流如織的城鎮,況且臉上戴著面具,應該不會被人看破身份,只好跟了上去。
突然出現的一頭毛驢很難不引起旁人主意,亭子裡的兩男兩女都跟陳無雙年紀差不了太多,在附近城池裡也算身份不俗的人物,其中兩個少年身上都有二境修為,一個是青槐關五千駐軍守將臧成德的獨子臧平攸,其父坐鎮中州通往涼州必經官道,是個油水十足的肥差,因此他文不成武不就,花錢的本事卻有目共睹。
另一個名叫田思賢的則勉強算是大周國戚,靠著其父親的姑母嫁給一位無權參政的皇室宗親,狐假虎威倒也置辦下一份家業,曾與臧平攸共同拜在一位先生門下讀書,有心刻意奉承下交情不淺,約了青槐關內兩位姿色可人的大家閨秀出來避暑,故意往人煙稀少的群山裡找幽靜。
看見那頭毛驢出現,心思只在那兩個姑娘身上打轉的臧平攸倒沒有多想,姓田的富家郎卻很是歡喜,笑道:“都說天上龍肉地上驢肉,不中用的下人們到現在也沒逮著幾條魚,總不好叫兩位姑娘出城一趟餓著肚子回去,那就實在是太過失禮了,少將軍,不如宰了那頭驢,生火燉一鍋肉湯?”
臧平攸這些年在青槐關比朝堂上的貴人都享福,什麼山珍海味沒有嘗過,只是這兩個女子都是田思賢約出來的,不好在人前駁了他的面子,略一遲疑間,見自己甚為中意的姑娘不置可否,順勢點頭道:“也好。這地方我來過幾次,溪流裡的魚最大的也就兩斤重,肉少刺多吃起來麻煩,逮幾尾吊湯嚐個新鮮還行,確實吃不盡興。”
穿著水綠紗裙的姑娘最美就在兩道長如柳葉的彎眉,一笑起來更顯清純,比臧平攸見慣了的風塵女子截然不同,多看一眼就覺得渾身燥熱,總歸女子心思要細膩些,猶豫道:“你們瞧,那驢子頭上戴著嚼口,不像是無主之物,興許主人就在附近,少將軍畢竟是有身份的人物,不問而取對名聲有礙,還是···”
正是要在心儀女子面前顯示豪爽氣度的時候,臧平攸哈哈一笑,見那頭毛驢已經走到溪流邊低頭飲水,擺擺手道:“姑娘多慮了,不過就是一頭不值錢的驢子,先讓人殺了收拾著,等它主人稍後找回來,給些銀子打發了就是。”
話音剛落,就聽見身旁的田思賢倒吸一口涼氣,轉頭看時卻見他臉色微變,右手已經扶在腰間劍柄上,另一隻手指著遠處,輕聲道:“少將軍,你看那人,會不會是個邪修?”
儘管白馬禪寺就在青槐關左近,可小半面積都是荒漠的涼州自古以來就馬賊橫行,境內的修士多是在其餘各州惹下大禍而避罪的兇惡角色,尤其是近幾年,臧平攸或多或少從其父口中聽說過,西南肅州不少邪修都穿過涼州地界往北境扎堆,直到謝逸塵起兵造反才恍然大悟,這些人不出意外是去投奔謝家了,如今造反的邊軍就在涼州最北清涼山外駐紮,能在此處遇上邪修不算意外。
臧平攸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頭戴惡鬼面具的黑衣修士正緩緩朝涼亭走來,肩上扛著一柄大刀,走路外八字尤為囂張,頓時眉頭一皺站起身來,不用開口指使,一群下人就扔下手裡的事情護身各執兵刃護在亭子邊,這讓姓臧的少將軍心裡踏實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