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莫西萊爾衝他擺了擺手。“稍微走慢些就好了。”

“好。”他的腳步一下遲緩地好像在糖漿上爬行的原始烏龜——照這樣的速度來看,他們或許需要兩頂過夜的野營帳篷和用於路上充飢的乾糧了。

“你是不需要這樣慢的……”

“哦。”他稍稍加快步伐,時不時地回頭看她一眼,確保莫西萊爾能輕鬆地跟上自己。

“這裡頭的水看起來很久沒有換過了。”莫西萊爾在經過休息室內一個很古老的飲水機時看見了桶裝飲用水上邊沾著的一層厚厚的灰。

“噢——噢。”他看了一眼莫西萊爾指著的那臺非智慧飲水機:“老物什了,留著當個念想,而且這兒向來只有你——呃,我的意思是這兒不常有人來,也就不怎麼換水。”

“這邊走。”他替莫西萊爾推開了休息室厚重的玻璃門,垂著眼不敢去看莫西萊爾稍顯踉蹌地走在鋪有仿棉粉色厚地毯上的樣子。

“我沒想到這兒居然還有非自動的玻璃門。”莫西萊爾在經過他身邊的時候停下了腳步,上下打量著這扇異色碎紋鑲邊門,臉蛋上就顯出一些驚奇來。

“主要是為了防止‘合金探索者’趁人不注意的時候又偷偷溜進來。”他騰出手來指了指角落裡的一個琺琅彩色大花瓶,“若是那玩意兒再被打碎我們就得倒大黴了。”

“你知道的,便宜的感應系統是不在乎站在它面前的是值得開門一敘的可愛溫婉的小姐還是不受大家歡迎的脾氣暴躁的壞孩子的。”他在莫西萊爾走出休息室後慢慢關上了玻璃門,“這些量產的大花瓶被摔碎了倒是不如何可惜,但裡頭插著的原始生物花卉貴得能讓任何需要支付賠償的人捂著心臟昏過去。”

“和‘原生生物’搭邊的東西向來都很昂貴。”莫西萊爾忍不住微笑了一下,“你口中的‘合金探索者’又是誰?”

“你很快就會知道的。”他衝她神秘地眨了眨眼,一直鎖著的眉頭也舒展了開來。

年輕的主管帶著莫西萊爾穿過了外圍的接待A區,一直走到了軍法部一樓的中央走廊上。

玻璃鋼合金構造的走廊很寬敞,兩側的牆面上掛有多張新帝國曆代大元帥的畫像,而硬朗的金屬地面上還被鋪了一層很薄但很好看的金邊大紅色毯子上去,使整體肅穆的純色風格里多了不少柔和的善意。

只是現在這裡瞧著很冷清,沒什麼人,燈光下只有一臺漂亮的黑色碟形清潔機器人還在執行著核心子程式,運動中發出點除了他們的腳步聲之外的噪音。

大廳中央的全息投影螢幕倒是亮著的,但不知道為什麼被關了聲音。

“這兒平常還是有挺多人的。”他衝莫西萊爾笑了笑,讓她的注意力從幾十米外的投影屏上收了回來,“只是這幾天不趕巧,大家剛好都休假回去了。”

莫西萊爾也笑了笑,但沒有說話。

或許也確實是人少的原因,他們呼叫的電梯幾秒之後就從頂層到達了一樓的大廳。

“走吧,莫西萊爾。”他輕輕地呼喚著她的名字,使她的注意力再次從全息投影屏上轉移回來。

雖然離得有些遠,但莫西萊爾還是模糊地在上面看到了些什麼。滾動播放的航拍照片裡有對政府不作為行為不滿而暴動示威的人群,也有一些怪異的城市航拍圖。

放大處理的影象下宏偉的建築物們儲存得依舊完好,但卻使人發慌地缺少了最重要的元素。

它們只是靜靜地矗立在恆星的光輝之下,分雲的巨影裡有怎麼也掩蓋不住的蒼涼與死寂。

它們已經死了,內裡就再也尋不到任何星點的生命。

電梯合起的門很快就壓縮住了莫西萊爾的視野,在光滑的表面上映出她縮在男人身後的整個身軀。

她這才忽然想起了什麼,就趁他不注意的時候用發抖的手臂抹掉了左眼盈出的眼淚。莫西萊爾受傷的右眼已經再流不出什麼東西了,但似乎還是有很深切的悲哀在裡頭回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