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惡狼般的狹眼在黑暗中散發出噬人的光芒,良久之後,莫西萊爾聽見他忽然冷笑一聲,隨後問了一個毫不相干的問題:“敲擊獸中隊裡是不是隻有你一個女性?”

“是的,可這和你沒有任何關係。”

“是不是你殺了他們?”男人轉動著手裡的鉛筆,似乎是在開什麼無聊的玩笑,“比如主導了佈置陷阱或者誘導他們自相殘殺之類的事情?”

莫西萊爾愣了一下,心裡的怒火騰的一下竄了上來,“我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

“無論你是出於什麼緣由要來激怒我,我都得提醒你不要忘記一件事,胖先生——”她深深地看著這個幾乎把椅子給塞滿了的男人,“對帝國軍人的隨意揣度和誹謗都是違法的,即便是對肅法庭的調查員來講也是一樣。”

“那你他媽的怎麼解釋整支敲擊獸中隊甚至包括醫療兵、後勤兵和他媽的輔助偵察機器人那種該死的鐵疙瘩在內全都死絕卻唯獨留了個他媽的你?!”他發了瘋似地咆哮起來,粗厚的喘息聲聽著就好像黑暗中忽然多出了一臺古老的蒸汽機,“你只是不敢面對自己犯下的錯、你這個卑鄙無恥的混蛋婊子!”

“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莫西萊爾冷冷地盯著他,眼中有極冰涼的情緒在醞釀。

“是不是因為他們偷偷看過你洗澡,嗯?”男人的臉探到燈光底下,蒼白的面容上只有惡毒的猜測和隱晦的性暗示,“還是因為他們調戲過你?”

“粗俗的言語只會暴露出你缺乏的教養,胖傢伙,而且這和你沒關係——”

“讓我來猜猜,壓倒駱駝最後一根稻草的什麼……”他像是沒聽見一樣把病態的臉湊到莫西萊爾跟前,佔據了她全部視野的碩大腦袋在燈光下變得油膩噁心起來,“是有人想要強行和你發生關係?嗯?還是搞完之後沒有做好防護措施?”

“我可去你媽的吧!”忍無可忍的莫西萊爾一拳揍到男人肥厚的胖臉上,這一下就打的他鼻樑塌陷、紅血四濺,隨後她反手抄起身下的塑膠椅子,在哀嚎著的男人的腰間瘋狂捶打著,直到審問室外的迅速反應機械警衛衝進來向她開了一槍。

扭曲的電弧鑽進了莫西萊爾的皮肉裡,使她眼前一片天旋地轉,馬上就失去了意識。

“把這個傢伙丟出去。”軍法部的政委走進了審問室裡,皺著眉頭對身邊的直屬警衛說到:“還有,這次別再給我丟到正門口了,這種容易被人抓到把柄的事好歹不要正大光明地做,白白讓對面紀法部的傻瓜看了笑話。從後門的垃圾通道里扔出去,記得別讓監控拍到。”

“是的,政委同志。”幾個人類警衛上前打暈了還在滿地打滾的胖先生,將他從審訊室的玻璃鋼強化門裡抬了出去。

“他的兒子就是敲擊獸中隊的,在那場災難裡死得渣都不剩了。”他的同事隨口說了一句,然後忍不住抱怨了一聲,“這裡頭可真熱。”

“肅法部果然是肅法部。”政委表現不出什麼同情,甚至還譏諷地笑了一聲。

“她怎麼辦?”政委身邊的女助理推了推罕見的非裝飾性質光學眼鏡,指了指還在昏迷的莫西萊爾,“她似乎昏過去了。”

“先帶她去休息室,讓她好好休息休息,醒了以後再說。”他一看到莫西萊爾眉頭就擰成了個大疙瘩,最後還忍不住嘆了口氣。

“真是個大麻煩,大麻煩。”政委搖了搖頭,大簷帽上的紅星徽章在燈光下漂亮得像顆紅寶石,“不曉得咋整好。”

“與其浪費時間去考慮這種使人頭疼又暫時無法解決的問題,倒不如先想想晚飯吃什麼來得實在。”女助理喀秋莎面無表情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議,然後一把推開低智慧警衛機器人,往前走了兩步,蹲在了莫西萊爾的面前。

“你說起話來總會令我想到我已經過世了二十幾年的老媽子,喀秋莎同志。你的話總是這樣簡單明瞭又充滿明媚的生活哲理。”老政委看著她從口袋裡抽出一張粉色手帕小心翼翼地擦拭著濺在莫西萊爾臉上的血漬後一下就莫名其妙地大呼小叫道:“我的……我的天老爺!你居然也會有這種軟軟的粉粉的物件,我還以為你只喜歡高斯步槍、電磁脈衝手雷和電荷步槍哩!”

“我想這二者之間並不衝突,政委同志。”喀秋莎收好了自己的手帕,正了正自己的軍帽,從地上站起身來,“我知道生活體驗中心的二樓用餐區有一家很不錯的山東菜包飯,想去嘗一下嗎?”

“菜包飯?那不是舊韓國的玩意兒嗎?”

“什……什麼?”喀秋莎的臉上罕見地露出了迷惑的神情,“誰同你這樣說的?”

“一本書,一本我在跳蚤市場上淘來的老書,叫《韓國與宇宙起源》。”老政委同志眨了眨眼睛,驕傲地和她炫耀起來,“你壓根兒想象不到它多便宜!”

“那是一本舊時代的韓國人用來自嘲的非專業性書籍,政委同志。”喀秋莎面無表情地解釋道。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上邊兒的話大多帶有調侃性質,是不能隨便拿來信的。”

“哇阿,真是讓人意想不到。”政委無所謂地抖了抖他的兩撇鬍子,居然沾沾自喜了起來,“還好我買了這麼多年也沒看上幾頁。”

“對了,那泡菜呢?”他又想起了什麼。

“源於舊中國。”

“韓服呢?那韓服呢?都帶韓字了,這下應當是不會再錯了吧?”

“多看些好書,政委同志,知識是無價的,但電子書籍花不了你多少錢。”喀秋莎漂亮的大眼睛裡流露出誠摯和憐憫的神情——這還是政委第一次瞧到她表現出這樣複雜的情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