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星子嗣 章節六十二(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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噼——啪——
幾點橘色的火花從燃燒得正旺的篝火中炸出來,雖然很快便消滅在幽冷的夜裡不見影蹤,但已足夠喚回她那不知道飄往何處去的魂魄。
她堆出來的篝火不大,甚至可以說是很小——在漏風的房間內四處搖擺的火苗瞧上去會顯得有些可憐,且隨時都有滅熄的可能。
但這縷細渺的焰火卻總能在陣陣襲來的寒風中晃盪著穩住柔弱的身形,堅強得叫人忍不住產生同情和愛憐——可它實際並不需要它們。
火堆里正燒著的大都是各類人工塑膠製品,這些沾滿塵土的老舊垃圾在燃燒時愛散發出各種濃稠黑煙和刺鼻霧氣以表對不公命運的抗議——但她不在乎那些燻得她睜不開眼的煙霧,因為她再尋不找其它能燃燒的東西了。
她只想要溫暖——溫暖。
她在極冷的空氣中搓了搓自己的肩膀,卻狠了狠心,突然踩散了溫暖的篝火。
於是前一刻還歡欣地在黑暗中擺動身子的火焰這下便徹底沒了聲響。
星星點點的火花很快散了一地,漸漸黯淡了下去,一些燒化融開的塑膠還糊在了她的鞋上,最後成了凝固的烏黑的硬塊——只是她並不如何在意這些。
空蕩的儲物間內又重陷入了亙古便籠罩於此的沉寂與黑暗之中,安靜得僅剩下她微弱的呼吸聲與灼灼的目光。
鏽跡斑駁的門外響起了一些蹣跚的腳步聲——可能是直直衝著這兒緩步挪來的,也可能不是——她倒照例是不怎麼在乎。
將與黑夜同樣冰冷的子彈填入栓動步槍的彈倉,她握緊了手中的玻璃鋼匕首,悄悄融入了溼冷的陰影之內。
不甚牢固的鐵門很快就被一具行屍粗魯地頂開,從牆上震出了一片淺淺附著其上的灰塵。
周身散發出腐爛氣息的它拖拽著脫臼的左腿,跛行的扭曲身影被門外照進的晦澀月光拉得極長,遠遠地投射在對面的牆體之上。
它搖晃著已失去大部分血肉的頭顱,無唇遮掩的蒼白牙齒上下磨打,高度腐爛的發白眼球偶爾才會一轉,顯示面板與乾肉剝落的它仍是一個活物。
它是地獄特行之使者,追尋無盡之血光。
它餓了——於是它便循著獵物的步伐和蹤跡踏而至此。它是如此地渴望用些什麼來填滿它腫脹的肚皮,以此消除它胃腸中發出的叫它苦痛的飢餓,但一柄閃爍著寒光的匕首扎破了黑暗,極快地刺入了它的脖頸,精準而優雅地挑斷了它的脊椎。
一些噁心的咕嚕聲不斷從它的喉管裡冒出來,烏黑粘稠的血液也順著精巧的匕首淌到了她的手上——可從黑暗中顯出來的她只是無情地翻動著銳利的匕首,慢慢攪動著它的腦髓,直到身形佝僂的它徹底失去了聲響,成了具癱倒在地上的早就該安息的屍體——它並不是獵人,她才是。
她朝外望了一眼,便收好了手中的栓動步槍和匕首,緊著大衣走出了縮在這座巨大建築物二樓其中一角的雜物儲藏間。
今夜的月光還算喜人,只是無盡的月華在透過密麻至遮蔽天穹的玻璃後多少顯得有些模糊不清,連帶著灑落在她棕色頭髮上時都變得些許黯淡,但也似乎更顯柔和與深情了。
而那些儲存尚好的玻璃總能在特定的角度閃出些光來,缺少了覆著的玻璃的小口展露出的則是夜晚純粹的深沉黑色。
這些毫無規律的色塊便這樣填充起了被橫跨夜幕、交錯相構的巨型鋼製骨架分割為數千塊的細小視窗,讓它們在多情人的眼中成了馬賽克風格的圖畫,依稀還能從中看出已隨時間褪去的斑斕色彩和喧囂。
它大概是一座規模極大的宏偉商場。這兒曾人流如織,聲響鼎沸,可如今還密切陪伴著灰白水泥及裸露鋼筋的就只剩下各類繁盛的植物。
因而這裡總是安靜的、靜謐的,只是偶爾才有不知什麼原因竟會閒逛至此的行屍,在巨大建築穹頂下茂密生長的齊膝高的雜草中漫無目的地緩慢穿行,激起一些藏匿在草葉縫隙裡的小蟲和飛絮。
這裡的空氣很沉悶。
腳步不急亦不緩的她便像幽靈般劃過清冷的月光,穿身越過無數齊整但空洞的店鋪,只餘下些微在地上打旋兒的積塵。
走過空蕩的商場長廊,她順著一處斷裂的行梯輕身躍下,踩踏在軟和的土泥上,帶倒一片已有些枯黃的稀疏高草。
經微風攜來的塵埃積累了近百年才完全遮掩住地面的光滑瓷磚,大片肥沃厚實的土地上還零星分佈著些積滿了水的、在月光下反出耀眼光芒的彈坑,滋潤孕養了那些圍繞著它們的脆弱卻又頑強的動植物。
這處稍顯封閉的獨特生態群落便就此在水泥和鋼鐵中不斷重複著興盛衰亡——興許在溫熱潮悶的夏季,她還能在這蕭索的溼地裡瞧見無數自黑暗中閃爍翻飛的可愛螢火蟲。
在她跨過一片高聳的蘆葦叢時,幾束尤為粗壯的杆子俏皮地刮蹭了她的衣物,好像還從她的腰間帶走了什麼——那蘆葦杆上的確掛了個東西——是她的身份證。
她極輕地嘆了一口氣,伸手抓過了那張精小的合金證件。
雖然絕大部分的人生履歷都被裝在她脖裡的一個小晶片上,但作為輔助身份證明的合金片上還是用鐳射刻著她在十七號世界的一些基本資訊。
比如說她的名字——楓可。
這兩個端正燒錄在證件上的名字很好聽,且明顯帶有些古代亞洲特色——但她幾乎都要忘了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