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聯在東北有兩個著名根據地,一個是和尚帽子山的密營,另外一個就是恆仁縣的老禿頂子。不過這兩個根據地的位置都在本溪,並不在黑龍江。

這次許銳鋒跟著馬軍長所來的,是藏匿在黑龍江群山峻嶺中的老鴉窩,屬於南滿抗聯向北延伸後,團結周邊力量所匯聚而成。

老鴉窩和其他根據地不同,由一片枯木林覆蓋而成,遠處看去像是鳥類在樹頂搭建的窩,加上週遭不斷有烏鴉鳴叫,‘呀、呀’聲鋪天蓋地,故而得名。

隨著這群人打山上下來,四寶子沒等看見樹林裡的窩棚,第一個動作就是捂鼻子,囔囔著:“這怎麼一股鳥糞味兒?”

待進了枯木林,好傢伙,離近了才看清裡面的模樣。那一棵棵枯樹上全是鳥屎,個頂個的斑白。

許銳鋒沒搭理他,腦子裡全是咒罵聲,他混跡江湖這麼多年,還以為只有江湖中人不講道義、食言而肥,還真沒碰上過當官的也這個操性,如果不是當著這麼多外人,老許怕是把自己能想象到的髒話全罵出來!

你們藍衣社什麼玩意兒!

當初哭著喊著求著讓咱替你們擋日本子,賭咒發願的宣告,然後呢?

然後呢!

“馬軍長他們回來了!”

“馬軍長回來啦!!”

枯木林裡,戰士們興奮的迎了出來,逐個為其餘抗聯戰士卸下肩頭槍械、裝備,那是驚呼不斷、欣喜連連。

“這麼新的春田啊,我瞧著槍口,應該沒用過多少回吧?”一名戰士接過槍就把自己眼睛頂到了槍管處,他在順著陽光檢查槍械,滿臉都是心愛之意。

老楚一把將拎著槍對槍口檢視的戰士蹬了個跟頭,順手搶過槍,緊接著怒斥道:“不要命了!”

咔嚓、咔嚓,他不斷挪動槍栓退下所有子彈後罵道:“這都是剛從戰場上下來的,還頂著火呢!”

那戰士捱了踹也不惱,撓著腦袋傻笑,拍打著屁股上的塵土爬了起來,應答著:“我這不是看見好傢伙式興奮麼……”他也是個記吃不記打的,這邊捱了一腳馬上跑到了另外一邊:“哎呦喂,這怎麼還有機槍啊,正經的歪把子,大正十一式,咱搶的軍列上也有,不過還沒來得及拿馬軍長就吆喝著下車了,你們這倒好,連子彈都弄回來了,小鬼子給咱配的夠齊全的。”

馬軍長比老楚和藹多了,衝著這小子說道:“那是,我跟你說,要不是山塌了,迫擊炮我都給你整來。”

這幫人在熱烈迎接自己隊伍歸來時,老楚走到了馬軍長身邊,倆人肩膀一碰,對視了一眼。

旁邊的老楚瞧著許銳鋒冷峻面容,壞笑著衝馬軍長說道:“這許銳鋒身上怎麼跟著火了一樣,那張臉一看就像是馬上就要炸鍋。”

“能不炸麼?他當了一輩子匪,媳婦卻是咱們的人,雲和泥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那得什麼心理素質能扛到現在?許銳鋒當初估摸最想要的,就是馬上和自己女人找平肩膀,這才不顧生死給藍衣社當了替死鬼、頂缸人……”

話音落下,馬軍長立即衝著所有人大喊:“告訴後廚,馬上和麵包餃子,把軍列上搶回來的日本罐頭和山裡採的野蘑菇都剁裡……我跟你們說啊,蘑菇那玩意兒千萬小心,上回給我吃完,說了好幾天胡話,差點沒給弄地底下去。”

轟。

一陣鬨堂大笑,大傢伙如同想起了什麼有趣的秘聞,那笑的,前仰後合。

許銳鋒就這麼陰沉著一張臉走進了老鴉窩,腦子裡正亂的時候,身旁的一個死囚過來說了一句:“爺,這地方邪門啊。”

老許回身看了一眼,他想起來了,這小子是死囚當中最冤的,以欺詐入罪,檔案上好像寫的是‘以周易之術誆騙富賈,致人氣結’,實際上都是扯淡,就是打著算卦的名頭招搖撞騙,把富太太給騙了個七葷八素,後來被人家富商知曉,氣憤之下將太太給打死了。當時這件事在北滿鬧的滿城風雨,抓到人以後,富商使了銀錢,將一切罪名扣到了他腦袋上,要不,這個貨沒死刑。

“你什麼意思?”

這小子尖嘴猴腮,嘴巴子上掛著兩撇八字鬍,顴骨下一枚黑痣,痣上長長毛一縷:“爺,您看看那些房子。”

許銳鋒瞧了一眼,枯木林的房子和外邊他見過的完全不一樣,這房子像是弄了個房頂扣在了地面上以後,順著房頂挖的一個個坑,想要進屋,得順著挖好的階梯走下去,跟樹林子裡挖了一間間地窨子差不多,視窗都開在房頂上。

“像不像一座座墳?”

這句話說出,老許馬上往旁邊走了一步。這個貨長那模樣就讓人瘮得慌,跟黃皮子成精了似得,現在說出這種話來,更是陰森。

“老許啊,還琢磨呢?”

馬軍長走了過來,抗聯的一個個展示也都回到了自己的屋子,他剛走到近前,死囚馬上說了一句:“馬軍長,這地方不吉利啊。”

“咋了?”馬軍長跟誰都能聊幾句的反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