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令下,漆黑的大鐵門開了,許銳鋒引領著兩位老人走向了監獄內,此刻犯人們剛剛被王大江打監獄裡放出來,正在操場上曬太陽,而鐵絲網內的曲羨明也在其中,戴的,還是雙層枷鎖。

“寶哥,你那是幹啥啊,一磚頭差點沒砸死我。”

曲羨明頭部腫脹的宛如長了倆腦袋,正跟四寶子抱怨著,此時,他扭過頭的工夫看見了鐵絲網外風燭殘年的兩位老人時,一下愣在了當場。

這些身陷牢籠裡的人,最擔心的就是家裡老人,最愧疚的就是家人,當許銳鋒領著老頭老太太出現在了這兒,曲羨明一下就緊張了起來。

“曲羨明!”

聽見點名的他,‘譁㘄、譁㘄’趟著鐐子走向鐵絲網邊緣,目光中的急切已經難以言喻:“許爺,我沒做錯啥吧,昨天那事兒不怪我……”

“別多想,沒人要找你和你們家人的麻煩。”

鄭緣用眼睛橫著曲羨明說道。

許銳鋒趁機開口道:“曲羨明,今天叫你父母來,是有些事不當著你面做,怕你不放心,你看好了。”

老許也不在乎是不是有人看見,打懷裡一摸,兩根在陽光下爍爍放光的金條被他掏了出來,隨即當著曲羨明的面,放進了老人手上:“瞧見了麼,答應你的,我給了,你啊,一會兒從這能看清楚監獄大門,我讓你親眼瞧著他們倆離開,並且保證絕不會有人從他們老兩口手裡將其奪走,這回,安心了吧?”

完全不敢相這一切真實性的曲羨明看了看老人,又看了看許銳鋒,等再轉回頭看向老人的時候,他衝著許銳鋒——噗嗵,跪了下去。

曲羨明這輩子已經完了,日本人是不可能把他放出去的,最後的結局肯定是個死,這一點他心知肚明。也就是說,他現在已經什麼都沒有了,江湖上的名聲、地位,攢下的錢……只要你出不去,一切都白搭,只有最後的死亡是屬於你的,這時候,哪怕許銳鋒正在乾的事,是之前就承諾好的,他也依然感激涕零。

那一跪,是為許銳鋒獻上了僅有的尊嚴。

江湖人不都好面子麼?

不是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麼?

這是曲羨明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了。

“和你爹媽好好告個別吧。”

許銳鋒囑咐道:“讓人一會送老爺子老太太出去。”

鄭緣眼珠一轉:“典獄長,我送唄?”

老許回頭看了他一眼,鄭緣連忙扶住了許銳鋒的輪椅:“我不送,我不送。”

倆人繞著鐵絲網走向了監區,許銳鋒卻感慨道:“瞧見了麼,曲羨明把命賣給我了,最後還得給我下跪……江湖人,可悲啊。”

言語間,老許好像知道自己是在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了!

應該是獨自一人面對日軍那個晚上,那一宿,他明白了江湖人再勇猛也不可能對抗得了一個國家,最終只能剩下一個悲壯的結局時,彷彿看到了支撐民族的白玉柱徹底傾塌。這已經不是一個人可以獨撐的時代了,早沒有了漢高祖斬白蛇就能聚眾抗秦愚昧,幾乎每一個人都在扣著小九九盤算自己。

要是沒有一個抱團取暖的……可以將所有人聚集在一起的……

他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該用個什麼詞兒來形容,反正要是沒有個什麼玩意兒能把大家聚攏到一塊,最後結局只能是蒼天傾覆,海水倒轉。

對,那個詞應該是主義。

就像溫婉說過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