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貨、山貨……山裡的狍子,山裡的野雞,這可都是城裡吃不著的玩意兒啊……山貨、山貨。”

天沒下雪,也沒風,乾冷。

賣山貨小攤販穿著翻毛的大衣戴著狗皮帽子,身上還帶著一股子長時間沒洗澡的羊羶味,正在路邊賣山貨,稍微有點生活經驗的人都能一眼看出這是打山裡下來的。

至於他到底是獵戶還是土匪……

也沒人打聽。

誰沒事打聽那玩意兒幹啥啊,這要是獵戶,人家聽見肯定不樂意,要是土匪,能告訴你實話麼?所以,攤位前,根本沒人搭話,封著城又趕至年關將近的北滿街上也沒人。

天寒地凍裡,這個小商販孤零零站在街面上跺著腳,東北管這種行為叫‘打腳’,怕的是天冷的情況下腳上的熱氣和冷空氣對流以後凍上。

拉黃包車的張自強正好打這兒經過,聽見呼喊就繞了過來。

老張是窮苦出身,見著這東西有點走不動道,伸手摸著墊上了麻袋片的狍子屍體,那扒好皮已經上凍的肉質讓他差點流出哈喇子:“師傅,你這狍子怎麼賣的?”

小販憨厚的露出笑意:“山裡人,不會做買賣,看著給吧。”

這話本身就不對,山裡人可以不會做買賣,但你不能不知道野物是個什麼價吧?要不榛蘑、山貨這些東西你怎麼賣啊,不賣你指什麼活?

“哦。”張自強點了點頭,看了一眼街道上因為‘封城’和‘過年’都關了門兒的大小買賣,說了句:“那我都包了,能不能便宜點?”

小販立即收拾,將東西都裝進了麻袋裡連忙說道:“巴不得呢,誰也不願意大冷天的在這兒挨凍啊,我這就給您送家去。”

“行,跟我走吧。”

從做買賣開始,這倆人就不對,小販沒抱怨‘封城’把他困在了城裡,也不提東西的價格;張自強呢,更是沒有給出明碼,張嘴就要包圓。這也得虧是街上沒人,要讓特高課的人給撞見,他們倆指定走不了。

這不,街上拉黃包車的張自強領著扛麻袋的小販鑽進了瓦房店衚衕內,一前一後向裡邊走,沒過多遠兒,直接將車停在了一家老百姓的院牆外。

敲門。

有節奏的敲門聲響起後,院門開啟,張自強領著這名小販進去了,此刻,衚衕口猛然間灌入一股子的寒風裡,只剩下了那輛黃包車車輪後的擋泥膠皮在晃動。

屋內。

呂翔、小五子、張自強還有那名小販圍著火爐而坐,黃昏時分沒掌燈的房間全靠爐蓋上面的圓眼兒冒出來的微光支撐,爐蓋上還放了幾個表皮已經漆黑的土豆,那名小販正捧著白瓷碗在喝熱水。

“聯絡員同志,您怎麼這個時候進城了?”呂翔不解的問道:“現在的北滿很危險!”

小販無奈的笑著:“我哪是這時候程序的?我早來了,正趕上進來時魚水歡發生了爆炸,還沒等我出去,城門就封了。接下來裁縫鋪被封,這讓我在城裡誰也不敢聯絡,要不是兜裡的錢實在沒辦法在大車店住下去了,你以為我會在街面上使用緊急聯絡暗號?”

屋裡的幾個人面面相覷,這還真是屋漏偏逢連陰雨。

呂翔連忙詢問:“那你來北滿是帶來山裡的什麼新指示麼?”

“最近天氣冷,山裡的很多同志都凍傷了,加上糧食短缺,山裡的局面非常困難,我這次來,就是希望從北滿開始向黑龍江一座城一座城的走下去尋求物資,糧食、棉絮、布匹、藥物,我們什麼都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