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花鄉,南崗,溫老六家西屋,炕上。

往爐子裡壓了一鍬煤的許銳鋒鑽進了被窩,才躺下,暖爐一樣的溫婉就轉過身來,壓在了他胸口上。

“當家的,剛才吃飯的時候怎麼回事?”

許銳鋒知道她說的是什麼,回應道:“武術啊。”

“武術能讓你舉起個頭比你還高、體格比你還壯的大虎,一下拍在地面上?”

他轉頭看向自己媳婦,想了半天,解釋道:“這力量吧,有很多種,要是被你控制的人拼命反抗,你有多大勁兒都得打折扣,要是這個人不動,那你有多大勁兒能用出多大勁兒。”

溫婉明白了大概:“跟錢差不多,有外債,就得從家產裡把外債扣除。”

“是這麼個意思。”

許銳鋒繼續說道:“正常情況下,我不太可能卡著大虎的脖子將他舉起一臂高的距離,可當時他正在出拳打我,將身上所有的力量都放了出去;我呢,帶著向前的衝擊力,還是偷襲,你琢磨呀,跑起來的人要是剎不住車還能把其他人撞個跟頭呢,何況我這是有意的。”

“這個時候,你只要趁著衝擊力帶起來的那一點點離地距離咬住牙,手能撐得住,人就能舉起來。”

“呃~明天中午你想吃點啥?”

溫婉突然不想知道自己男人是怎麼辦到的了,反正她看見了自家爺們舉起了大虎,那個讓人瞅上一眼便安全感爆棚的身體正躺在自己懷裡就行。

“你這一說我有點想吃雞蛋醬了呢。”

“沒出息,家裡雞沒殺的時候把雞蛋給你,你都不吃,把雞殺了你倒想吃雞蛋醬了。”

“這不是在你舅家麼,又不吃咱家雞蛋……”

溫婉樂的啊,在被窩裡直抖。

她喜歡這個男人,尤其是那種憨傻之間不經意顯現出來的小心眼,顯得特別幽默。

“唉,你說你小時候就開始練功夫了,那肯定很苦吧?”

許銳鋒嘆了口氣:“可不苦唄。”

要說辛苦,那也是自找的,小時候的許銳鋒淘,淘到什麼程度呢……

往炮筒子裡撒尿、用槍子裡的火藥和泥,他娘沒的早,天王山大當家也不管,一天天的幾乎和山裡野猴子差不多,地上的禍不惹淨惹天上的。

後來大當家的實在看不下去了,就跟綹子裡迎門梁商量,要把許銳鋒送給老頭當徒弟。

人家那是打義和團裡出來的金刀護法,還不清楚你的心思?

問了句:“捨得?”

“捨得!”

“成。”

老頭也沒多問,反正就是看孩子唄,對於男人來說,看孩子就等同於揍。

於是,許銳鋒快樂的童年消失了。

從站樁開始,往後都是苦日子。

站樁姿勢不對,捱揍。

站樁叫苦叫累,捱揍。

站樁動了一下,捱揍。

那把天王山大當家心疼的,剛一咧嘴,金刀護法顧雄就問:“要不,您領回去?”

給這位天王山大當家頂的是一句話沒有,徒弟是你送來的,還說出了‘捨得’二字,那叫老爺們,吐口唾沫砸地上砸個坑的爺們,有拉出屎往回坐的麼?

打這兒開始,大當家再也不看許銳鋒練功了,他呢,也知道自己沒了救星。

你就說這小子多生性吧,有一次讓迎門梁給揍急了,跟身後土匪腰裡掏出刀就要捅自己師父,眼睛裡全是冷漠。

那還好得了麼,許銳鋒是自小在山寨里長起來的,讓你這麼揍他能服?

這一下算是徹底把迎門梁得罪了,人家捏住了他的小手腕,卸下了刀一拎褲腰帶就給掛樹杈上了,用馬鞭這頓抽。

“小王八蛋,知不知道為什麼捱打?”

剛開始許銳鋒還扛呢:“我他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