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好比什麼都強!”

盲女說完就站了起來,又問了一句洗澡的地方在哪裡,盧雨最後找了一座堆放雜物的房間,搬來一個洗淨的大木桶,把熱水全部倒了進去。做完了這些,又貼心地把乾毛巾和自己一套洗得最乾淨的衣服整齊地碼放到木桶旁邊的凳子上,做完了這些,累得他滿頭大汗。

盲女全程站在門口,默默地等待。

盧雨過身來,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一拍腦袋說道:“我肯定不會偷看你的,衣服和毛巾我都放在浴桶邊上,你洗完後穿好衣服記得喊我,我現在就出去,我便走邊唱歌,這樣你就可以放心了!”

盲女點點頭,走了進來,少年隨即關好房門,隨口哼起了一段說不上好聽,也談不上難聽的歌謠,聲音漸行漸遠。

盲女解下身後琵琶,褪去身上衣物。

朦朧的水霧中,盲女只露出了腦袋,只見她緩緩抬起手,指頭微微一彈,一滴水珠就穿過了雜物間的窗戶紙,極速向遠在十幾米開外的盧雨飛去。

在快要貫穿這少年腦袋的剎那,盧雨絲毫沒有察覺自己已經站在了鬼門關外,依舊搖頭晃腦地哼著曲兒。最後這滴水珠也只是潤溼了他幾根頭髮。

等到換上一身自己衣服的盲女揹著琵琶走出來的時候,早已氣喘吁吁的盧雨才停了下來。

“晚亭妹子,你......要再晚出來會兒…….我都要說不出話了,想不到這……這唱歌也是個……力氣活”

聽到少年有氣無力的話語,盲女微微一笑,

委身行了一禮:“謝謝盧雨哥哥!”

這簡短六個字一下讓少年有如打了雞血般快步跑來。“別客氣,雨還沒停呢,你先坐。肚子餓不餓,我給你找些吃食,今掌櫃的不在,這裡我做主!”

“不用了“盲女溫柔地搖了搖頭。

“你別管了,先坐著”

盧雨把盲女安置好之後,搬來了兩個凳子,一方小桌,倒上兩杯熱茶,又去後廚弄了一盤油炸花生,一碟切好的熟牛肉,還有盧雨最愛吃的醬肘子和一份解膩的黃瓜條。

詢問過女孩還能喝酒,盧雨特意擺上了一壺掛花陳釀,反正現在下大雨,掌櫃的和客人都不會來,自己好不容易做主一回,可不能寒摻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盧雨有些飄了,臉色通紅,對面的盲女還是面色如常。

注視著女孩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容貌,盧雨鼻子一酸,竟然說起了不合時宜的胡話:“你說你好好一個姑娘,怎麼眼睛就瞎了呢,看不到東西,該多難受啊…….”盧雨說完就連忙呸呸吐了兩口唾沫,狠狠抽自己了一個嘴巴“

“讓你說混賬話,該打該打!”盧雨抽完了自己,眼淚也跟著流了出來。

“沒事,我都習慣了,哥哥不用自責。”

盲女嘶啞的聲音此刻顯得無比平靜溫柔。

有了幾分醉意的少年揮袖子抹了抹眼角的淚,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

“我盧雨在這世上,就剩我爹一個親人,本身就是賤命一條,既然你喚我一聲哥,從今天開始,我就拿你當我親妹妹了,以後誰敢欺負你,就來找我,我一定替你出氣!”慷慨激昂的少年說完抓起桌上的酒杯,仰頭一飲而盡,將空杯狠狠摔碎在門外的雨水中。

“若違此誓,有如此杯。”

盲女默默地看著他,少年坐下之後又一杯連著一杯,連這位剛認的妹妹都勸不住。盧雨把這些年自己的經歷和埋在內心深處的痛苦都一股腦說了出來,也不管對面坐的是誰了,想起啥說啥,毫無顧忌,當說到童年跟村頭李寡婦家小兒子打架的時候,更是怒不可遏,拍著桌子就罵了起來:“他媽的,這個有爹生沒爹養的雜種,憑什麼嘲笑我,憑什麼罵我娘,來我家偷我的木劍,那玩意是我爹給我做的,誰也拿不走,這狗東西見搶不過,就一把把它掰斷了,嗚嗚……我操…...老子打不死你…….”

少年罵著罵著,似乎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一頭紮在桌面上就起不來了。

在盧雨說起他童年一樁樁遺憾事時,盲女就再也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傾聽著,等那少年呼呼大睡了,她才抬起頭來。

門外大雨傾盆,簷下雨落如珠。

此刻,萬籟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