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大張蒙十多歲,袁紹比曹操還大幾歲,論年齡於張蒙而言全然如長輩般,因此現世的張蒙與袁紹幾乎沒有交集。

不過時下袁紹乃至其背後的袁氏家族在這場雒陽政壇的巨大風暴中可謂關鍵角色。利益攸關,一心想回雒陽的張蒙當然希望透過曹操瞭解到更多關於袁紹的資訊。

“曹君,聽說你與袁氏過從甚密,以你之見,袁氏後續將如何收拾殘局?”張蒙還沒問出口,憂心忡忡的閔貢先問,“莫非太傅想當又一個霍、梁?”

霍光與梁冀都是兩漢時的權臣,架空天子,獨斷朝綱。袁隗作為何進死後的朝中第一重臣,有意識地將少年皇帝劉辯與旁人隔絕開來,很容易讓人將其與專權擅政的企圖聯絡在一起。

曹操笑道:“時局不寧,將天子儘可能地保護起來,不是情理之中的事嗎?”

張蒙聽得出曹操是故意這麼說的,內心未必這麼想,為了明晰情形,主動引出話題:“太傅此舉,未必能長久啊。”他其實並不知道接下來局勢具體會如何變化,但憑藉前世對歷史的理解,能夠預見大勢,至少能判斷出不久後雒陽政壇的主角並非袁隗。

果不其然,曹操見張蒙胸有成竹的模樣,神情一變:“承英,你這話什麼意思。”

張蒙裝模作樣,回道:“孟德兄,你比我更清楚。”

曹操沉默了一陣子,輕咳兩聲道:“二位都是我漢家忠臣義士,理應知道些內情。”又道,“承英,你說我與袁氏過從甚密,言重了。我頂多與袁本初稱兄道弟,若論袁士紀、袁公路等,都無甚交情,更不必說太傅了。”

汝南袁氏子弟為官者眾多,這裡的“袁士紀”指袁紹的兄長袁基,“袁公路”則指袁紹的弟弟袁術,二人如今都在朝中為官,張蒙也都見過。

張蒙問道:“袁本初既與你交厚,此次攻殺十常侍,你參與沒?”

曹操搖搖頭道:“大將軍遇害,事變突然,袁本初能夠及時反應,動用的是他募來的私兵以及部分虎賁郎、羽林郎等,西園軍各方勢力交錯,一旦打起來難分敵我,必致局勢更加混亂,因此我、鮑鴻、淳于瓊等軍中校尉,接到的指令都是按兵不動。”

朝廷中央禁軍構成來源頗多,光祿勳卿、衛尉卿、執金吾中尉、北軍五校乃至驃騎將軍、西園八校尉等都佔有多少不一的兵額編制,但這些編制因為何進與十常侍長期地政壇鬥爭,都不可避免摻入了雙方的沙子,在危急時刻遠遠不如私兵用著順手。

“私兵......”張蒙若有所思。

曹操嘆道:“親近如我,也是事發後才知本初有私兵,可見他其實暗中布策已久。”神情中流露出對袁紹的欽佩。

張蒙接著道:“太傅掌政,袁本初掌兵,叔侄聯手,何愁雒陽局勢不平。然而你方才卻說袁本初的日子要不好過了,此言何意?”

曹操面色深沉,緩緩道:“叔侄聯手,自是無往不利,可你別忘了,袁本初是誰的人?”

“是誰的人......”張蒙聽到這裡,心中咯噔一響,“大將軍。”

曹操點頭道:“不錯,自先帝以來,天子以下,朝中始終有三股勢力互相角逐,分別為外戚、宦官以及朝臣,外戚以大將軍為首、宦官以十常侍為首、朝臣近年自然是以太傅為首的了。”說到這裡,看了眼閔貢,“閔公,你宦海沉浮多年,這些不陌生吧。”

閔貢苦笑著沒說話,算是預設。

“十常侍狐假虎威,藉著先帝恩寵囂張跋扈,大將軍便與太傅結盟,相互倚靠,本初也就因此開始為大將軍做事。”曹操繼續說道,“不過往後我與本初有幾次交談,他言語中重大將軍而輕太傅,可見其心怕是已經入了大將軍府,而與本家越離越遠了......”

張蒙奇怪道:“這又是為何?”

曹操道:“人心難測,說不準。或是本初的確認可大將軍的為人處事,或是太傅首鼠兩端的圓滑他看不慣,更或是......嘿嘿......他本家的矛盾......比如與袁公路......”隨即點到為止。

張蒙順著曹操的話往下思考:“袁紹雖然是汝南袁氏的後起之秀,可他畢竟是其父側室所生庶子,貌似與嫡次子袁術不和,與嫡長子袁基關係也淡漠......他想要出人頭地,徹底擺脫身世帶來的負面影響,有別樣的想法倒不算意外。”

“本初為大將軍做事,兩人理念一致,大將軍死,他作為大將軍府的二號人物,自當繼承遺志,與十常侍拼個你死我活。太傅與他是親叔侄,於公於私,就算幫大將軍不盡力,幫自己的侄兒還能不全力以赴?”曹操撫掌說道,“袁公路為虎賁中郎將,素與本初相惡,但親愛太傅。羽林中郎將桓典,早年太傅任司徒時,他為司徒府掾,更受恩情。這次虎賁軍與御林軍能接受本初調遣毫無二話,一定是得到了太傅的指示。若沒有這兩支生力軍相助,只憑本初的私兵,恐怕也難成大事。”

張蒙神思飛轉,已經想到了曹操鋪墊的意圖,沉聲道:“太傅與袁本初叔侄二人看似本家,其實為政之理已經有了分歧。”又道,“無怪前來雒舍的群臣中,不見袁本初,只怕也與太傅的刻意安排有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