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楊立…你什麼時候去臺灣?”杜思秋的聲音在人潮裡顯得異常的微弱,同時又帶著一種詭異的平靜。

“陰天下午五點。”楊立很快覺察出了她的不對勁,立刻問她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她說:“我改變主意了,去臺灣投靠你行不行。”

“當然可以。”楊立到底是聰陰的,懂得現在不是追問內情的時候,身為朋友,他能做的除了支援,還是支援。他不知具體發生了什麼事,只是隱約覺得,她突然決定離開這座城市的原因,肯定是和何又冬有關的。

而何又冬壓根兒不知道她悄悄離開這件事,更不知她一聲不響地去了哪裡。在這緊要關頭,他自己正被麻煩纏身。

短短一天時間裡,公司所有人都知道了,那個錫海的專案,前後因為客戶需要,又延長了期限,整個歷時七個多月的專案,因為其中部分重要資訊洩露出去了,令客戶承受了七百多萬的損失,錫海不光要何又冬的公司賠償,還中途要求停止本次專案的合作。

而這些被洩露出去的資訊,原本正是由何又冬保管負責的。而他的電腦顯然沒有被駭客或木馬之類的病毒入侵過,因此,他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這一切,杜思秋都再清楚不過,本來,她是該拋開自己和何又冬的問題,陪伴他渡過難關的,可是她,就是在這樣的時刻,毅然決然地逃跑了。

連一聲道別都沒留下。

昨晚她打電話給她老媽,試探著問她:“我們公司打算升我職,要調我去臺灣那邊的總部工作,你和爸爸會同意嗎?”

老媽嘮叨了一陣,還是同意了。對她來說,杜思秋在哪裡生活都一樣,就算她和他們二老住在同一個城市,她也很少去探望他們,簡直跟白生了一樣。還不如那嫁出去的大姐杜思儀來得熱絡呢。況且,他們想她還年輕,出去外面闖幾年見見世面也不算壞事。

杜思秋還囑咐他們別把這件事告訴何又冬,直言他們已經分手,她不想再和他有來往。

於是,她和何又冬就這樣輕而易舉地斷了所有聯絡。她連電話號碼和微信微博都統統換掉,雖然她不知道他還有沒有多餘的精力來找她。

這樣一斷,就是三年。

她在臺灣生活得還不錯。

一開始找不到合適的工作,還真的是投靠楊立,在他家住了兩個多月,找到一份娛樂時尚雜誌社編輯的工作,等發了第一個月工資,才搬出去,自己租一個小小的房子,沒有客廳,只有一個臥室和小的衛生間。她依照記憶,學著馮雪把屋子佈置成原來的樣子,才覺得有了一點點家的味道。

新工作,除了不適應娛樂圈那點“無中生有”的潛規則外,其它的都還行。新同事,新上司,以及熟悉而又陌生的臺灣腔,這一切的變化對她來說,一開始或許還有點兒新鮮感,久了卻也無法立刻適應,原先的興奮感轉變成為淡淡的彷徨感。

她的內心和世界始終有層薄卻牢不可破的隔閡,要適應新的人和事物是件很困難的事情。

在這個新的工作環境裡,不再有默默守護她的陳俊,不再有對她時而出手相助時而嚴厲斥責的薛雁,也不再有憎惡她的小宋。以前她有點怕薛雁,現在離開了深幾許,卻突然挺惦念她的。

恩威並濟,一個聰陰的管理者不就該這樣麼,但薛雁和此類管理者的不同之處在於,她的威,直來直去,她的恩,也從不柔和,彷彿對一個人好,不是她習慣的表達方式。這樣,反而讓杜思秋感覺到她的直率和真誠。

因此,來了臺灣以後,她還時常和薛雁保持電子郵件的聯絡。當初她突然向薛雁提出辭職,沒想到她是極力反對的,後來迫於無奈,同意了她的申請。知道了她要離開這座城市,薛雁沒有問她要去哪裡,只說:你這丫頭,什麼成績都沒做出來,就敢走,真枉費我一番汗水。去哪裡都一樣,好好下苦功夫。有空發郵件給我吧。

於是,就這樣,交到一個新朋友。離開那座城市,失去剛有起色的工作,離開父母和姐姐,離開剛愛上不久的人,彷彿什麼都失去了,卻,意外得到一個朋友。

人生的悲與歡就是如此變幻莫測。

在臺灣,杜思秋還去了唐宥的大仁燒烤店,自從他們搬來臺灣以後,她已經很久沒吃過大仁燒烤了。唐宥和他的女朋友杜萱結婚以後,生了一個白白淨淨的胖小子,可愛得不得了,一家人和樂融融。

杜萱生完小孩後依舊保持苗條身材,她笑嘻嘻地說:“沒想到你真的來了臺灣,是不是想念我們家的燒烤啦。”

杜思秋笑:“既然來了臺灣,當然要來幫襯你們啊。”

但已不可能是本著懷念的心情來吃這個燒烤了,她和彭滔那點兒回憶,早在她決定來臺灣之前,面目全非了。

唐宥坐在紅木的矮桌邊一邊仔細地擦拭釣魚竿,一邊高興地說:“你來得真是時候,我最近正迷上釣魚呢,改天一起去唄。”

“切,你們一大家子卿卿我我的,我去當電燈泡麼。”杜思秋丟個嫌棄的白眼過去。

杜萱倒也習慣了她魯莽的樣子,見怪不怪地笑:“什麼話,講得你好生淒涼啊!週末一個人待在家裡有什麼意思,出來消遣消遣也好嘛。”

杜思秋傲嬌地吃她的燒烤,不肯鬆口答應,那麼寶貴的週末,她才不出去釣什麼鬼魚呢,她寧願窩在家裡一整天,看書聽音樂看電影睡覺。做點什麼事情都好,只要是在自己家裡,就能讓她覺得舒適和安心。雖然那應該只是她暫時的住處。

“嘿,你還跟我擺起架子來了。”唐宥不耐煩地數落起她來了:“要不是看你釣魚有那麼兩下子,我才懶得叫你去嘞。你說你整天躲在一個小小蝸牛殼裡面,也不悶?”

她這才聽出其中的意思來,原來他們夫妻倆是怕她初來臺灣沒朋友,一個人會寂寞,想拉她出去接觸花花世界呢。

這可就有意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