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剛結婚,現在度蜜月去了。”她低下頭盯著地板說。

“哦…”薛雁嘆口氣說:“那這次就算了,以後不要再犯這種細節性的錯誤。你該知道,實習生評估結果馬上要出來了。”

“對不起,都怪我沒經驗。”

“因為沒經驗而犯錯,這種話以後也不要再說,那是父母寵溺小孩子才能容忍的藉口。”

“哦。”她訕訕的答應著。

“好了去工作吧。”薛雁不理會她的迷惘,很快又投入到工作中去。

她想薛雁為什麼總是給她講大道理呢,有一些理論她根本無法理解也無法認同,聽多了腦袋就要昏昏沉沉,好像自己那些原本已牢不可破的世界觀突然被人一點一點地否定,再一點一點地摧毀,想多一點,難過就會鋪天蓋地的籠罩住自己。

成長的過程,都是這樣麼?

受了領導批評,她只好反省自己,深刻意識到公私分陰的重要性。大多數事物都要分兩面性,就連人的感情,也要分公與私,好像感情是種能夠隨時收放自如的東西一樣。世事如此。

她搖搖頭,轉身走進茶水間去泡速溶咖啡,小宋在身後悄悄拍她的肩膀,指著外面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的背影說:“那個人就是我們新上任的社長。很帥的!”

“是嘛,那我得好好看看。”她顧不上喝咖啡了,伸長脖子向外面張望。

小宋白她一眼:“還看什麼,快出去工作爭表現啦。”她扭著小身板跑出去,冒冒失失的差點跟新社長撞個滿懷,偷雞不成蝕把米,小臉頓時窘得通紅。

新社長背對著杜思秋,她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人家小宋還嘿嘿傻笑著,他的頭卻早就別向另一邊去了。

杜思秋見那場面實在滑稽,忍不住咯咯笑起來。她的笑聲輕輕的,輕得可以忽略不計,茶水間外面的那個男人卻彷彿長了一對千里耳,定定地朝她這邊望過來,整個辦公室十幾個人只有他突然回頭看她到的嬉皮笑臉。

在他回頭的瞬間,她的表情大概很可笑吧,好像魂魄飛到九霄雲外,久久回不過神來。那人,那個新上任的社長,不就是何又冬的大學室友陳俊麼!上次在何又冬家裡見過他一面,因為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格外成熟穩重的氣息,她對他的印象頗為深刻。

這時杜思秋立刻丟下咖啡要撤,上次放人家鴿子,現在又被抓到在上班時間偷懶嬉笑,下場除了豉椒炒魷還有什麼。

但是要逃已經來不及了,陳俊顯然也認得她,他直接朝茶水間走過來。

“小杜,你就是那個放我鴿子的小杜?”他雙手背在身後,出其不意地說。

她無奈地乾笑兩聲,這種話要她怎麼回答呢,說不是不行,說是更不行。她有些緊張,也顧上不跟他攀親了,只能一個勁兒地向他賠不是:“對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陳俊盯著她的狼狽相笑:“行了,我逗你玩的,你還當真啊。”

她卻笑不出來了,從小宋嘴裡講出來的那些得罪上司的恐怖下場,在他這裡居然變成無關緊要的一部分。她不禁嘲笑自己太小人之心了。

見她不說話,他又問:“你還是實習生吧,喜歡這份工作嗎?”

“嗯,喜歡。”她草草地點頭,“今天下午就知道實習生評估結果了。”

陳俊對她吊兒郎當的態度不怎麼滿意,直白地說:“看來也不過爾爾嘛,你倒說說喜歡到什麼程度。”

“喜歡到…嗯…那我給你打個比方吧,比如一個做什麼事都心不在焉的人,當她和文字打交道時,總會認真得忘記了時間的存在…這樣,算不算喜歡?”她清澈的黑眼睛突然亮了一下。

他意味深長地微笑,點頭說:“喜歡就好,以後有不懂的地方可以來問我。”他對她的態度依然如在何又冬家那般親切。

有了何又冬女朋友這一個身份,陳俊果然對她格外的關照。不知是因為她自己的工作成績,還是因為他出手相助,下午的實習生評估一路暢通無阻,同時期進來的六個實習生,只有兩個能留在深幾許雜誌社。其中一個是小宋,另一個就是杜思秋。

她對這個意外喜訊始料未及,小宋更是如此。杜思秋很替小宋高興,在所有實習生中,她和她感情最好了,以後能成為工作搭檔也算是件極好的事。

與此同時,馮雪在工作上也正春風得意,她去珠海出差那一次,在報道當地危樓的工作上立了大功,回來後頗得領導賞識,轉正又加薪。馮雪學的是新聞傳播專業,現在在一家都市報當記者。她能把工作幹得如此漂亮,大概是多虧了她那過人的膽識吧。

兩個小姑娘頓時像漂泊的浮萍意外生了根,因為工作的穩定而有了暫時的歸屬感。

馮雪說:“老孃終於能靠自己的雙手養活自己了!”

杜思秋淺淺地笑,是啊,她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好久!以後她不用再向父親伸手要錢了,雖然他樂意給她錢,可是她花著彆扭。

前幾天老媽打電話來叫她回家吃飯,她吞吞吐吐的,又給推辭掉了。她有時候連過年也不回去吃團圓飯的,以往有好幾個春節她都是自己一個人過的,要是突然有人陪她吃年夜飯,她反而會覺得不習慣。

老媽在那邊無奈地嘆氣:“你這孩子,跟誰都親,就是不親家裡人!”

在他們眼裡,她確實是個脾氣古怪的小丫頭,在外人面前活潑開朗,在父母面前卻拘謹忸怩。彷彿是從大馬路撿回來的孩子一樣,沒心沒肺。

可是為什麼所有人都忘了呢,她本來就跟在大馬路撿回來的野孩子沒有什麼不同啊!!

現在她寧願陪何又冬這個臨時男友的家裡人吃飯,也不回家見見自己的父母。假如他們二老知道這件事,會不會為此而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