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離開時,卻鬼使神差地,走到劉世的房間門口,看了一眼。

下一刻,段宿黑著臉走到窗邊,直接拎著桓甫就將他拖了起來。

桓甫睡得沉沉,咕嚕了幾句醉話。

段宿很想將他扔到醫館門外,但,怕劉世明日醒來後怪他沒有待客之道,腳步微頓,將桓甫丟進了前院一間平日供病情危急的病人睡的房裡。

段宿燒了熱水,端著去了劉世的房間。

屋裡酒氣很重,劉世身上酒味更重。

往年劉世禁足王府時,不知醉過吐過多少次,都是他幫他收拾乾淨的。

這一次,照例如此。

只是,這一次,他幫劉世脫了外袍,替他擦臉的時候,他突然醒了。

眼神略略有些遲鈍,呆滯,帶了醉意地看著他。

他說:“阿宿。”

段宿幫他擦臉的動作,陡然頓住。

“我想回京都。”他突然說,聲音難得的清楚。

段宿以為他清醒了,可是,對上他慢慢泛起水霧的眸子。

段宿知道他沒有。

清醒的劉世,從來不會流淚。

他只有喝醉的時候,才會變得脆弱如斯。

劉世已經很多年不曾流淚了。

他曾經是父皇最寵愛的皇子,是京都輕裘走馬最意氣風發的少年。

他曾有過無比張揚的青春,也曾有過盪滌天下濁氣的豪情壯志。

太傅曾對他寄予厚望,無數人曾試圖擁立他成為太子。

一朝從雲端跌落,八年禁足生活,一點點將他的銳氣消磨殆盡,父皇視他為逆子,母妃被監禁宮中,到死,他也未能一見。

八年不能踏出王府一步,他眼睜睜看著曾經榮耀至極的臨江王府,如樹倒猢猻散般,慢慢變得蕭條冷落,無數僕役侍衛逃離,剩下空蕩蕩的王府,剩下一個被迫沉淪在醫術中的普通大夫,剩下一個老伯和段宿,陪在他身邊。

在南江的三年行醫生涯,是平靜的。他也樂在其中,或者說,自以為樂在其中。

劉世以為過去的那些事,他早就放下了。

他也從來不願意去回想那些過往。

那些過去離著他太遙遠了,遠到有時,他甚至都會忘了,他曾經是個皇子。

可是今日與桓甫一番暢飲,談到年少時的志向與追求,卻勾起劉世藏在心裡,自以為早就被忘卻的那些情懷。

他想回京都。

他想找回當年,那個明朗張揚風華正茂的少年。

找回那段,父皇恩寵母妃,對他這個兒子也疼愛有加的歲月。

這麼多年過去,他以為自己早已釋懷。

然而並沒有,也根本無法釋懷。

他哽咽著,為那段早就已經被埋葬,再也回不去的過去而流淚不止。

一如當年,在臨江王府,那個絕望的少年喝得酩酊大醉痛哭失聲時。

如果時光能倒流,劉世真的很想再回到那段過去。

可惜,他再也回不去了。

&nbsp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