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他在做什麼呢?

是在顧府他的書房裡,怒極恨極地部署著怎麼搜尋她的計劃,還是在梅苑她的房間裡,沉默地怔然失神。

有那麼一瞬間,許落腦海裡,閃過一個從來沒有過的念頭。

如果,如果她不走,如果她留下來,會如何?

她的命運,又會怎樣?

也許,韓卿卿的悲劇不會出現,也許,她可以改變顧驍野,甚至,可能改變這個大梁朝,改變這個天下的命運。

但,也僅僅是也許而已。

這是一場拿生命做賭注的豪賭。

如果輸了,賠上的,不僅是她的命,還會有許元明夫婦、袁讓、郭匡甚至韓知禮、韓家姐妹的命。

顧驍野性子裡的偏執暴戾,已然刻在了骨子裡,她縱然可以試著去賭一賭改變他,可她卻無法直面失敗的後果。

倒不如,早早地逃離,遠遠地避開。

可是為何,為何她想到顧驍野,竟然會這麼難過。

難過得,心裡發酸發漲,眼眶發澀,有點,想哭。

但願,但願顧驍野找不到她,能夠真的忘了她。

從此,如袁讓所說的,收了那些兒女情長的心思,好好治理這天下。

*

顧驍野靜靜地站在梅苑許落的房中,房間裡猶自縈繞著藥香與淡淡的梅香。

他想起昨夜,她醒過來時,對著鏡子發怔的模樣。

想起昨夜,她問他,如果她的臉永遠也好不了,他還會不會封她為後。

是因為他沒有給她肯定的回答,所以她對他失望了,以為他真的在意她變了模樣,今日,才會走得那般決絕嗎?

想到她被袁讓擁在懷裡,低著頭說,這京都,她就不去了,想到她頭也不回地,連看都不曾看他一眼,就這樣離開。

顧驍野只覺心裡彷彿有什麼緊繃的東西,突然斷了般,那原先隱隱的痛,竟是毫無徵兆地劇烈起來。

好似有人擂起重錘,在心口重重一擊,那種猝然急劇的疼痛,讓顧驍野腦海裡空白了一瞬,隨後,喉間湧起一股腥甜,一縷血跡,順著嘴角緩緩溢位。

端著藥碗匆匆進來的太醫令見狀,大驚失色,慌忙放下藥碗,扶著顧驍野坐下。

“皇上,您服的那種藥,不能妄動情思。您先喝了這藥,多少能緩解一點痛楚。”

太醫令又焦急,又自責,“臣學藝不精,還未能想到更好的解決辦法。皇上再等等,臣定能找到藥方,早日緩解皇上的心痛之症……”

顧驍野捂著心口處,分明痛得唇色發白,卻只是面無表情。

痛便痛吧。

從小到大,他受過的痛還少了,比這更難熬的也受過。

她本不是他該奢求的人,她從來也不曾喜歡過他。

是他定要一意孤行地強求。

這心痛,若是他喜歡她,強求她的代價,那他受著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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