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雲逍上樓走後,周雲泉、趙雲卓便在廳堂下首靜坐等候,李醒獅自行取過掃帚、清掃門外積水。

場面暫時相安無事,卻見俏兒不知從哪裡冒出頭來,蹭到李醒獅身邊,小聲道:“大哥哥,你不高興啊?”

“沒有。”

李醒獅盯著地面,輕聲說道。

“嘿嘿!”

他明明臉色奇臭無比,俏兒卻恍若未覺,“大哥哥,我幫你掃地,你講故事聽好不好?”

李醒獅無奈道:“這掃帚很沉,你拿不動的。”

俏兒想了想,又道:“那你可以一邊掃地,一邊給俏兒講故事啊!”

“……那我還能幹活麼?”

“那我幫你掃地,你講故事好不好?”

“你方才已經說過這句話了!不行!”

李醒獅板起臉,把掃帚重重往地下一頓,“你沒有別的事情做是不是,今日這般大雨,那地板給人踩的髒死了,你不曉得去擦乾淨嗎?卻老纏著我做什麼?”

俏兒給他嚇了一跳,臉上傻笑立即消失不見,驚慌道:“大哥哥別生氣,俏兒再也不聽故事了,俏兒去幹活,大哥哥不生氣了。”說著,她伸出小手,怯生生的拽了拽李醒獅衣角,隨即觸電一般縮了回去。

李醒獅見小姑娘眼中含淚,頓時暗罵自己窩囊,沒來由衝她發什麼火?他強笑道:“俏兒,你乖乖去把地擦了,等大哥哥忙完以後,再給你講故事吧。”

“不聽了,俏兒不聽故事了,聽故事不好,會讓人生氣。”

俏兒低著頭喏喏自語,走進廳堂、取出抹布,默默跪地擦拭。

周雲泉原本正襟危坐,此刻突然嘆道:“好威風啊!”

在他身邊,趙雲卓明知故問道:“師兄何出此言?”

周雲泉指了指正在擦地的俏兒,笑道:“寥寥幾句話,就治的這小姑娘面無人色,那還不威風嗎。若換成師弟你,可有此等氣勢啊?”

“師兄這不是笑話我麼。”

趙雲卓慚愧道:“我出身平凡,既不是什麼富貴少爺、也沒有先天三華聚頂的資質,哪來的臉面隨意沖人發火啊。唯有努力修道,以期報答師父教養之恩罷了。”

自古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一個新來的落魄戶,身負絕頂天資、卻委身在三明閣當一個小小雜役,此事瞞無可瞞,早已傳遍整個神武宗。方才他們二人在門外一唱一和,彷彿不知此事,旨在奚落李醒獅而已。

仙山無笨蛋,沒人真的以為,掌門會讓一個先天三華聚頂之人永遠在三明閣打雜。神武宗心法要求弟子明心見性,驕、貪、妒、恨均為大忌,李醒獅資質再好也沒人會因此眼熱於他,周趙二人之所以對他不滿,純是替段雲逍打抱不平罷了。

段雲逍為人謙遜溫和,道行高、人緣好,縱然高冷如柳夏也向來對他禮恭有加,旁人更不用多說。

刑堂長老、守山長老兩個職務,作為掌門的左膀右臂,自古便居於天門峰、協助掌門治理門戶。因此,傅思清和餘思正的弟子們與段雲逍接觸最多、一向視他為心中楷模,此番他因李家之事被罰往葬林思過,許多人都暗自替他不平,只是礙於門規戒律,不便公然找李醒獅的麻煩。

方才在門外,若李醒獅低聲下氣一些也就罷了,可他偏又口不擇言,不止對段雲逍冷嘲熱諷,還把周雲泉、趙雲卓搶白了一頓,卻叫他二人怎能不氣?動手是不能動手的,一來不合規矩、二來勝之不武,動動嘴皮洩點惡氣,卻是無傷大體。

周雲泉聽師弟損的巧妙,笑著附和道:“是啊,遷怒之行徑最是令人不齒,你我蒙受師恩,正該潛心悟道、謹言慎行才是。”

李醒獅方才無端衝俏兒發火、本就愧疚不已,此刻聽到二人挖苦,卻也無心回嘴。

“嘖嘖,此人真會見風使舵,”

趙雲卓低聲對師兄道:“方才當著段師兄的面、這姓李的好生牙尖嘴利,眼下段師兄不在,他便不敢跟咱們撒野了。”

“聖人之道,為而不爭。段師兄道心堅定、虛懷若谷,豈會與他一般見識?”

周雲泉搖頭道:“自古君子常為小人所欺,就是因此了。”

“古人云:小人得志、君子道消。這李醒獅眼下還是雜役就敢如此放肆,足見人品何等低劣,來日他若真成了我山弟子,以他天資,必然極受師長器重,到那時……”

趙雲卓看了師兄一眼,擔憂道:“……到那時,恐怕受氣的就不止是段師兄自己了。我山弟子盡是忠厚良善之人,那還不由得這無賴盡情欺辱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