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晉頃公 第9節 扣押魯使（下）

那魯國人叔孫婼呢？叔孫婼是滿滿的恨意。士景伯也頗為尷尬，一邊駕著車，一邊對叔孫婼道：“寡君把您安排到別的地方居住，是因為眼下新絳柴草供應緊張，怕不能服務好您，您別多心啊。”

晉國人把叔孫婼扣押在晉國的箕邑，把子服昭伯扣押去了其他地方。就這樣，從春天一直扣押到冬天，馬上要過年了，晉國人還沒有把叔孫婼給放回來，這下把把魯國國君魯昭公急得不行。

史料記載，公元前519年冬，魯昭公決定親自赴晉國，希望晉國釋放叔孫婼。

但魯昭公到了黃河邊，還沒過河便猶豫起來：晉國人太蠻橫了，曾經先君襄公便被晉國人扣押了一年多，說不定自己此次也要被扣押。唉，還是算了吧。

就這樣，魯昭公猶豫再三，最終還是以突發感冒生了病為由，打道回國了。

魯國對晉國畏懼如此，也真是服了。

這幾個月裡，晉國人開始想方設法索賄了。就是那個範鞅，他派人去慰問叔孫婼。叔孫婼早就知道範鞅的為人，心想這傢伙肯定來索賄了，哼，想從老子這裡得到財禮，休想。

果然，範鞅的家臣代表範鞅來慰問叔孫婼，不過不是空著手，而是帶了一頂帽子。

但這帽子不是送給叔孫婼的禮物，我們聽聽範鞅家臣是怎麼厚顏無恥的話的：“夫子啊，到我們晉國快一年了吧，馬上要過年了，我家大人一直在想著勸說國君讓夫子回魯國過年呢。小人想啊，如果夫子能夠出點血，讓我家大人去打點打點其他卿大夫和國君，那這事便順利了哦。這帽子小人先放這兒，過兩天再來取啊。”

說著，將那帽子不動聲色地置於桌上。這是幾個意思？帽子有什麼寓意？帽子是空的，那家臣的意思就是，如果你將帽子裝滿了金，那我家大人一定會順利幫你將事辦成。

叔孫婼心裡冷笑一聲，但嘴裡卻道：“請您務必轉達我對範大人的謝意，範大人的意思我懂，過兩天你過來拿東西吧。”

範鞅家臣滿心歡喜走了。其實晉國扣押了叔孫婼已經快一年了，這一年管吃管住管生活，花了不少費用。

本來，扣押外國大臣甚至國君是晉國上下發財的一個好辦法。這些年來，晉國人最喜歡的便是調解矛盾，扣押他人，然後兩頭受賄，大家發財。

但叔孫婼偏偏是一個死板僵化至極的人，根本就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式，一毛不拔。晉國人終於失望了，最後六卿會議決定還是將這不識時務的魯國人給放了吧。

範鞅是想來碰碰運氣的，反正叔孫婼是要被放回去了，這個底氣有了，便可以向他索點賄了，所以便派了家臣過來。

家臣回報說叔孫婼已經在準備禮金了，範鞅心下得意。過了兩天，家臣再去見叔孫婼，令他目瞪口呆的是，叔孫婼給了他兩頂帽子，一頂是前兩天範鞅家臣帶來的，一頂是按照那頂帽子的款式和尺寸新縫製的！

叔孫婼還非常謙虛地說：“不好意思，針織女紅我實在不大擅長，花了整整兩天，不知是否符合範大人的心意？”

範鞅家臣徹底無語！

這是叔孫婼的智慧，也是他的骨氣，是對貪得無厭的晉國公卿大夫們無聲的控訴！

是啊，晉國的腐敗實在達到了極點了，哪個諸侯沒有被索賄過？哪個諸侯的公卿大夫沒被索賄過？

那個邾國，明知兩國有矛盾，明知違反周禮不辦理借道手續，帶著軍隊透過我魯國國境，難道我魯國就可以置國家安全於不顧，讓你任意通行？

你邾國無非是送了厚禮給晉國人，所以晉國人才會對咱魯國無禮！晉國啊晉國，從此，你還讓我們魯國人對你死心塌地麼？

叔孫婼並不知道自己將要被釋放回國，他只知道這一次是徹底羞辱了晉國卿大夫範鞅，那接下來，極有可能是自己被問罪，甚至在晉國被殺。

大丈夫死就死矣，但氣節不能丟！叔孫婼豪氣頓生，見範鞅家臣悻悻走後，對自己的家臣梁其踁吩咐道：“等會晉國人肯定會來責難於我，看來，我們是難以回到魯國了。既然如此，那就魚死網破吧，就讓我們以命來告訴國君，晉國不值得事奉了。

晉國來時，你伏於門後，見我眼色行事。如果我臉朝左咳嗽，你便殺了他。如果我臉朝右且笑，你就不動聲色，好好服侍。”

家臣答應了。晉國人來了麼？果然來了，來的正是司理士景伯。但士景伯明顯不是來責難叔孫婼的，只見士景伯陪著笑對叔孫婼道：“寡君身為盟主，要一手託兩家，既然邾國有事請示寡君，寡君當然得盡力調查。因此把您在敝邑了，現在事情已經弄清楚了，寡君命我來接您回魯國。對了，這一點不成敬意，務必請你收下，以賞賜您的隨從。”

叔孫婼大喜，忙臉朝右笑道：“司理大人客氣了，接到貴君侯可以讓我回魯國的命令，我哪敢不服從？”

然後，大大方方收受了士景伯的禮物，再堂堂正正回魯國。

這一出，晉國人是偷雞不著蝕把米，並且其貪腐成風再次被史料記載，也讓魯國對晉國深深失望。雖然，晉國此時尚有士景伯這樣的賢臣，但這樣的賢臣，在六卿把持的晉國政壇上，又有多少發言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