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晉頃公 第1節 伐滅陸渾

公元前536年8月，晉國國君晉昭公薨，其子姬去疾繼任國君，史稱晉頃公。

我們先交待一下，此時的晉國六卿人事。中軍帥佐：韓起、趙成；上軍帥佐：中行吳、魏舒；下軍帥佐：範鞅、智爍。

暫時沒變，仍舊是韓、趙、中行、魏、範、智六大家族掌控著晉國大權。有史料認為，公元前526年是晉國從公室主導走向完全由六卿主導的分界線，這是有一定的依據的。

因為自這一年開始，貌似由晉國國君出面主持的事務少之又少，相反，六卿在春秋江湖的普遍地成為國君的代理。

中原諸侯，也都開始從抱晉國的大腿，變成抱晉國某個卿大夫的大腿！

晉國六卿內部的權力鬥爭，也讓這些諸侯應接不暇，有抱錯了大腿的，也有不知何去何從的。

但不管如何，中原諸侯之間，至少還是弭兵時期，互相之間是不會發生戰爭的。真的手癢了要打個仗，那大家便去找四方戎狄蠻夷的晦氣吧。

晉國上軍帥中行吳手就癢了，這一次，他沒去找鮮虞的晦氣，他盯上了周王室所在洛邑旁邊的陸渾部落。

前面我們講過，東夷、西戎、南蠻、北狄是圍繞著華夏中原周圍的四方少數民族部落，而每個部落都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名字，比如這支叫陸渾的部落便是屬於一支西戎部落，原來聚集地在西北一帶。

陸渾部落原在西北一帶活動，本是屬於西戎。但那一帶，後來成了秦國人的地盤。秦國為了把周平王賜給他們的豐鎬一帶土地給真正佔領了，必須要與各個大大小小的西戎部落發生衝突，其中一支便是陸戎。

據史料記載，陸戎人原來居住在瓜州（大約現在的敦煌一帶），個陸渾戎人的骨骼長而粗壯，成年男性身高一般在一米八左右。展示在中原人眼裡的形象是披頭散髮，身穿獸皮，不食糧食食肉類，體格健壯，單兵作戰能力非常強。

公元前638年，西戎霸主秦穆公征服了陸戎族，陸戎族被迫表示向秦國臣服。但這是一個危險指數極高的被征服者，秦穆公傷透了腦筋：如果滅了此族，則會對其他各族產生兔死狐悲的悲情效應，到時各地戎人起來造反，秦國是受不了的。

所以，秦穆公一直以來對西戎各部採取的征服手段是不一樣的，有的要打，有的要拉，有的遷移，有的聯姻。

這個時候，秦晉聯盟被那個混蛋白眼狼晉襄公給破壞了，他不記秦國的恩，反而多次給秦國下套子，還趁秦國饑荒侵略秦國，終於將秦穆公給惹火了。

秦穆公一怒之下，舉兵伐晉，並取得大勝，將晉襄公也給活捉了。晉國人連忙求和，秦國在簽署和平條約時，特意加了一條：允許秦境內的陸渾部落遷移到洛邑附近。

對秦國來講，那是一舉三得的事。第一，終於將這頭神獸給送了出去，免去了後顧之憂。

第二，給西戎各部一個非常好的感覺：我們之所以被稱為蠻夷狄戎，那是因為我們不懂周禮，不知華夏文化，現在秦國將陸渾遷到了天子腳下，那是讓我們學習中原文化啊。

第三，牽制晉國。晉國確實很壞，在晉國與周天子之間安插這麼一支力量，而且是一支基本聽命秦國的力量，那是符合秦國的國家利益的。

秦穆公貌似很喜歡幹這事。比如，他曾經天真地想把鄭國給佔領了，讓鄭國成為秦國的一塊飛地，結果白白葬送了三萬秦國精銳的性命，那便是崤之戰。這些我們前面都講過了。

令秦國人滿意的是，陸渾部落確實給晉國帶來了一定的麻煩，這些不懂禮數的傢伙總是一生氣或者想生氣便來個打家劫舍，而且戰鬥力又驚人，晉國是很頭疼的。

但陸渾部落又偏偏在洛陽附近，陸渾部落的打家劫舍又往往打到了周天子的老百姓頭上，所以，周天子也很頭疼。但周天子的力量實在太弱了，而此時的晉國一方面要與楚國爭霸，另一方面又要搞內部權力鬥爭，根本沒心思來替天子分憂。

於是，楚國來替天子分憂了。時任楚國國君楚莊王北伐陸渾，一舉殲滅陸渾主力，讓陸渾部落不但從此安分了下來，也讓這支陸渾部落與楚國的關係極其緊密。

到現在這個時候，陸渾部落完全成了楚國的一支中原附庸力量。中行吳之所以去找陸渾的晦氣，是因為此時的楚國已經被吳國給牢牢牽制了，而且楚國根本沒想到過自己在中原還有這麼一支可以利用的武裝力量。

中行吳是一個好戰的主，也是一位智勇雙全的名將。這一次，他要徹底滅了陸渾，畢竟陸渾屬於戎狄部落，晉國打戎狄，不違反弭兵會盟的精神，你楚國也沒有話說。

但陸渾部落久居洛邑附近，戰鬥力頗強，哪裡是你中行吳想滅就滅了的？強攻，勢必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中行吳有的是辦法。名將，當然有名將的風範。春秋走到了這個時候，誰都知道，現在的戰爭，不能再堅持那種貴族戰爭法了，什麼大家把陣列好，擺鼓三通，然後再舉旗掩殺，最後看誰頂不住了轉身就逃。

要知道，此時已經是春秋後期了，打仗就打主帥的謀略，就要象中行吳這樣。

中行吳請示了晉頃公，以晉頃公的名義派出使者赴周王室，說晉國新君剛立，請求天子同意晉國祭祀雒水和三塗山。

雒水在哪裡？即洛河，在陸渾部落的南邊。三塗山，就在今天河南洛陽市嵩縣，伊水之北。這塊地方，雖然居住著陸渾部落，但總體上是屬於周王室的直轄地。也即這不是晉國的地盤。

為什麼要請示天子同意？那是因為當時的祭祀禮儀是非常嚴格的，比如周天子可以祭天，諸侯只能祭土。周天子在祭天時還有祭祀四方群神、日月星辰、風伯雨師、名山大川等事宜。

還有，象大海、黃河、泰山則是隻有天子才有權祭祀。諸侯可以祭祀山林、川澤、丘陵之神，以祈豐年。但是，不能祭祀不在自己封國裡的名山大川，要祭祀洛水和三塗山，當然得請示周天子同意了。

表面上是搞一出祭祀，實則是為了圖謀陸渾，這便是中行吳的謀略。

陸渾哪裡知道晉國會搞這一出？他們連祭祀文化都不怎麼懂，只知道祭祀是很重要的事，也是很平常的一件事。

但周王室卻有能人看出了晉國的真實意圖，於是，天子不但同意了晉國祭祀雒水和三塗山，而且還作足了配合晉國的準備。

中行吳率晉軍浩浩蕩蕩出發了，為了把戲演足，中行吳特意令大軍自棘津（今河南鶴壁市淇縣南、新鄉市延津縣北）過河，直抵洛水，在洛水舉行了大規模的祭祀活動。

洛河北部便是陸渾居住地，聽說中原諸侯聯盟盟主晉國來此地祭祀，非但沒想到晉國祭祀是假，打擊自己才是目的，反而都想著來看看熱鬧。

於是，悲催了。中行吳見成功瞞住了陸渾，一邊還在搞著祭祀，一邊大軍突然集結，迅速北上，一舉攻入陸渾！

可憐陸渾部落，在洛水附近已經居住了一百多年，本早已根基鞏固，並與中原雜居後，早就融入了華夏，甚至還建立了陸渾國，此時被萬惡的晉國侵略者突襲而滅！

史料記載，公元前525年9月24日，晉軍突然向陸渾發起猛攻。陸渾被殺了個措手不及，中行吳僅僅用了三天時間，便一舉蕩平陸渾。陸渾國國君率殘部逃至楚國，大部分部眾被晉軍俘獲，還有一部分被作足了準備的周王室部隊俘虜，剩餘的四散潰入洛邑及其他附近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