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晉平公 第64節 樂聖師曠（3）

但晉平公是不會聽師曠的！連晉平公都覺得此音樂極妙，你師曠不會是羨慕妒忌人家師涓了吧？晉平公不悅道:“寡人生平最喜音樂，此樂妙不可言，絕世僅有，太宰就讓寡人好好欣賞一次吧。”

師曠無奈，他繼續道：“佳音美曲使人身心振奮，亡國之音使人墮落。主公啊主公，晉國已是危矣，您為什麼要聽亡國之音呢？”

晉平公很不高興，道：“什麼靡靡之音、亡國之音，寡人聽著是好音樂，那便是好音樂。對了，太宰既然說這是亡國之音，那這叫什麼樂曲？”

“主公，這叫清商，悽美之音。”師曠回答。

晉平公道：“哦，難道太宰原來會彈此曲？”

師曠道：“主公，與清商齊名的，還有清徵、清角，但都是有德者才有資格聽之，無德者聽之不祥啊。”

晉平公急道：“快快，今天寡人命令太宰無論如何都要彈奏清徵、清角。”

師曠搖搖頭。晉平公再三懇求，師曠嘆了一口氣，赴琴臺落座，纖指撫琴。只聽他撥出第一串音不久，一曲清徵下來，空中自南而至玄鶴一十六隻，集於郭門之上，繼續彈奏，玄鶴越聚越多，最後成十六隊，隨音樂延頸而鳴，舒翼而舞。

晉平公以及眾賓客都呆了，這音色極其悲涼卻又極其完美，令人很快沉浸其中，隨音樂而擺動身體，妙不可言。

曲終，晉平公半天才回過神來，他親自向師曠敬酒，並要求師曠再彈奏清角之曲。

師曠急道：“主公，實在是使不得啊。清角可是一支不尋常的曲調啊！這是師延為黃帝當年在泰山會集諸鬼神而作，凡人不可輕易彈奏啊。”

晉平公再三要求，師曠無可奈何，從命彈奏清角。樂剛起，突見雲起西北，天地昏暗；再奏，已是狂風呼嘯，須臾便大雨落！狂風暴雨掀飛宮廷房瓦，撕裂室內帷幔，震碎祭祀器皿！

晉平公、衛靈公以及許多在場人哪能自持，給紛驚恐欲散。師曠根本不為所動，音樂繼續，待到第三奏時，風止雨停，雲開霧散，不多時，便天清如洗，一片祥和，隱隱有鸞鳳和鳴之聲！

待音樂停，眾人無不驚奇萬分，這真是令天下人都大開眼界的奇妙音樂，可謂有是驚天地泣鬼神之作。同為音樂大師的師涓感慨萬分，不由上前與師曠交流心得。

師曠嘆了口氣道：“想當年，黃帝下諭，召鬼神於西泰山，帝駕象輿，由六玄龍、畢方神並轄，蚩尤居前，風伯進掃，雨師灑道，虎狼在前，鬼神在後，蟲蛇伏地，白雲覆上，大合鬼神，乃作清角。此為聖德之人方可聽之音樂，哪是現在凡人可聽啊。今日盲臣奏此樂，恐於世於益啊。”

只是可惜，晉平公不懂。列國諸侯中還有一個也是超級不懂，那便是衛國國君衛靈公。據說，衛靈公朝晉歸國後，見到了晉國如此規模如此宏偉的虒祁宮後，驚羨不已，認為自己衛國的重華宮太簡陋，甚至還不如晉侯妃妾宮女所住的廂房，便下令擴修重華宮，新建衛王殿。

師涓和師曠都是當時世界頂尖的音樂大師，如果說衛國的師涓是全身心撲在音樂上，那晉國的師曠還要把大量的精力用於輔佐國君治國理政上。

當時，晉國六卿以及許多大夫家族都在為自己的家族積攢著家當，對晉平公到後期的昏庸已經是司空見慣，很少有勸諫的史料記錄。但師曠仍舊不停地勸諫，這一點，他認為自己是繼承了先祖師延的傳統。

晉平公總拿寡人已經老了之類的說事，娶個小姑娘當妾，也貌似因為寡人已經老了以後再也娶不動老婆了；大搞建築修築庭臺樓閣也貌似因為寡人已經老了以後沒機會再建了；聽靡靡之音也貌似是因為寡人已經老了就讓寡人享受一次吧；甚至為了給自己的公室多增加點財富而增加對百姓的賦稅，理由貌似也是寡人已經老了就加一次吧等等。

就連學習，晉平公也搬出了這個理由。史料記載，有一次，晉平公與閒聊，聊著聊著，便聊到了研習詩書上。

晉平公道：“看著象太宰這樣的人知識淵博，真是後悔年輕時不好好學習啊。如今，寡人年歲已高，想再去學，看來是太晚了。”

晉平公年歲已高？有的史料說晉平公此時已經七十多歲了，但筆者是不信的。公元前558年晉悼公去世時年方28歲不到，晉平公即位時年齡最多也僅十二三歲，到晉平公於公元前532年去世，擔任國君27年，此時最多也不過40歲！

四十歲便算年歲已高？真是笑話。

師曠道：“天晚了？那把火點起來便可以繼續學了啊。”

晉平公非常不高興，自己說的晚那可不是指天色已晚的晚，而是年紀大了，來不及了，你個師曠，居然敢戲弄寡人，於是道：“唉呀，太宰過分了吧，哪有做臣子的如此開國君的玩笑的？”

師曠正色道：“盲臣是一個瞎子，怎麼會戲弄主公呢？盲臣聽說，少年而好學，如同日出之旭陽；壯年而好學，如日之正午之光；老年而好學，如火把之光亮。只要是光亮，那都是可以照明自己的，無論少年還是壯年或是老年，好學如光，雖然亮度有減，但總比在黑暗中摸索要強得多啊。”

晉平公黯然不語。師曠講得對啊，老年如果堅持好學，哪怕是學得少一點，遲一點，領悟能力差一點，但活到老學到老。自己無非是為自己不想再學找外借口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