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未郗壓抑不住心底深處洶湧而來的駭然，她不知道該用什麼去形容她此時的心情。

是突如其來的震驚還是其他?

不，其中還參雜著一抹慍怒和別的東西，似乎是難過?悶悶的凝聚在胸臆處，有些難言的酸澀，眼眶卻是乾澀的，掉不下半滴淚來。

就在夜殤伸手要去觸碰未郗的側臉時，容瑄忙揚聲提醒，「殿下可千萬別被她蠱惑了，為今之計是殺了她，已祭魔君的亡魂！」

聞言，未郗方才從恍惚中醒悟過來。她垂下了頭，不發一言。

輕微的嘆息聲突然而至，夜殤手中的面具被他攥緊了幾分，「容瑄，我父親壞事做盡，是死有餘辜。身為魔君，他苛待下屬。身為人夫，他親手殺妻。身為人父，他沒有盡到半點做父親的責任。他所犯下的累累罪行簡直是罄竹難書，他死了，我不會感到半分的難過，反而是鬆了一口氣。」

容瑄怒指未郗，憤憤不平道：「那這個女人呢?要不是她，您就不會弒父，更不會傷心病狂的做出這些事情！」

夜殤只是掃了未郗一眼，那眸光裡參雜了太多的東西，不僅萬般柔情，還有失而復得。他習慣性握住了未郗的手，「不能怪她，只能怪我意志不夠堅定，輕而易舉被鬼域冥火的殘片鑽了空子。」

未郗像是被毒蛇猛獸咬到了一般，急急忙忙甩開了夜殤覆上來的手。那些愧疚和難受再次被仇恨所充斥，她目眥欲裂，「我為我所做的一切沒有半點後悔，如果不是魔君，我豈會家破人亡！」

夜殤唇邊扯起一抹苦笑，問她，「以命抵命能否解你心頭之很?」

聞言，未郗仰頭嗤笑不已，眉眼間佈滿嘲弄，「笑話，魔君身上揹負的又何止是一條人命。」

想用一條命去抵消所有的罪業，夜殤想的未免太簡單了些！

瞧著面前的未郗，夜殤心中五味陳雜。

他見過溫婉動人，窈窕淑女的未郗，如今見著聲嘶力竭，滿腹仇恨的她，除了陌生之外，還有些心疼。

他竟不知，那些安穩的歲月裡，她揹負著如此之多的仇恨。

他更想知道的是，那些他自詡情意繾綣的日日夜夜裡，她可曾有過片刻的真情實意?

然話到嘴邊，卻全然變了味

「霜兒，我只能盡己所能的去補償你。如果你早點告訴我就好了，我會……」

未盡的話語被未郗強行打斷，她肆無忌憚的大笑著，彷彿夜殤說的是多麼可笑至極的事情。

「你會幫我報仇?夜殤，你真當我是傻子不成?虧你還說以命抵命，你別以為我就能信了你！這世上多的是貪生怕死之人，事到如今我已為階下囚，你還是那個居高臨下的夜殤殿下，你又怎會甘心……」..

卻在這時，在未郗聲嘶力竭的質問下，夜殤將本命法寶凝成了實質的長劍。

旋身之際，長劍在脖頸上狠狠落下，殷紅的鮮血瞬間噴射出來。

未郗在這個瞬間裡，瞠目結舌。

她瞪大雙眼，眼睜睜看著夜殤如風中柳絮般，倒了地上。

與此同時，耳邊傳來了難以置信的呼喊——

「夜殤殿下！」

「夜殤！」

夜殤指尖微動，唇角泛起淺笑，艱難的開口，「霜兒，幽冥殿欠你的，我只能來世再償還了……」

在這一刻，未郗的心臟彷彿停止了跳動。

「啊！」

她用盡體內全部靈力，竟掙脫了靈蝶的束縛。

隨後撲通跪倒在地，聲音破碎的囁嚅著，「你活在夢魘裡難道不好嗎?那裡有桃林，還有純白無暇的霜兒……」

那裡是她為他製造的，最完美的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