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皇權黨政,前生許妍一向是避之不及的。原因無他,麻煩。

可殊不知,她已身在局中了。

許妍知道沈皓所憂所慮,低眉猶豫了片刻,委婉道:“當今之勢,讓臣想到歐陽修的一首詩。絕色天下無,一失難再得。雖能殺畫工,於事竟何益?”

——“不是姐姐,你這也太含蓄了吧。就算你直接說,‘耳目所及尚如此,萬里安能制夷狄。’皇上也不能拿你怎麼樣。”

黑貓嘲諷沈皓起來,比歐陽修嘲諷漢元帝還要直接。

簡而言之,許妍是告訴沈皓:你都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哪有精力管百姓的死活、大梁的未來。

沈皓被許妍的話噎的一個字都說不出。顯然,他是清楚自己的處境。否則也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讓許妍做官。

可他現在能用的人太少。

他不想做亡國的君主,所以誠心求教道:“阿妍是個聰明人。”

——“不是,這皇帝到底對你有多大的濾鏡。當然姐姐本身很厲害,是沒錯。但他未免,也太對姐姐寄予厚望了吧。”

黑貓一直對沈皓的想法,感到疑惑。古代是男權社會,歷史上雖出現過女官、女將軍,但從沒哪個皇帝像沈皓一樣,這麼信任一個女人。

西王母和玄女例外,且《竹書紀年》可信度稍低了點。

許妍並不打算深聊此事,敷衍的奉承:“比之皇上,臣還是不如的。”

“……”沈皓眼底皆是鬱色。

對於許妍,他總有一種很強的預感。那就是許妍能救他,卻偏偏袖手旁觀。

就算在許妍的眼裡,他和司馬恆並無區別。可許妍不在意他,不在意大梁是否亡國,也不在意沈雙鯉和顧輕舟嗎?

許妍見臨近散值的點,恭敬道:“若無別的事,臣就先退下了。”

看到沈皓擺了擺手,她忙退了下去。

沒走幾步,就聽到身後傳來馮憐的聲音。

“許尚書。”馮憐快步追上許妍的步伐。

——“這老太監是想幹嘛!有沒有王法,到了下班的點,還不讓人回家。”

黑貓記掛著小魚乾,氣呼呼的瞪著馮憐。

許妍腳步放慢,側身看向馮憐,唇邊帶著淺淺的笑意:“可是皇上有什麼要交代的?”

“不是皇上有交代,是我想和許尚書說上幾句話。”馮憐微躬著腰,可能是年紀大了,直不起來。他肉乎乎的臉上,有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加之從不對人尖刻,總給人一種平易近人之感。

作為一個奴婢,主子不好開口,不願意做的事,他甘願效勞。

許妍“嗯”了聲,便往宮門口走,全程馮憐一聲不吭。一路跟她到了許府,進了窈梨院。

不僅黑貓納悶,芙蕖、芍藥幾人也看不明白馮憐在搞什麼鬼。

——“真的,除了陰魂不散,我覺得沒別的詞可以形容馮憐。”

黑貓窩在許妍的懷裡,感慨萬千。直到許妍把小魚乾放到桌上,才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芙蕖讓人送上茶點,識趣的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