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推門而入。

李夏昕見來人文質彬彬,面上還帶著和善的微笑,緊揪的心終於稍稍鬆快了些:“看來那個朱什麼孝的官挺大,我這樣扯虎皮、拉大旗自稱是他的義妹,這裡的人果然不敢把我怎麼樣。”

但很快她就警惕起來:“此人會不會是一隻笑面虎,準備給我灌迷魂湯,想要利用我去陷害俞將軍?”李夏昕極力掩飾著心中的忐忑不安,低頭用手指粘著剛剛揉碎在桌上的點心屑送入口中。桌上的點心碎屑吃完了,又拿起食盒中的點心旁若無人的大嚼。

景王一直面帶微笑的端詳著眼前這個與以往所見過的女子中猶為不同的小丫頭。順手拎起桌上的茶壺倒了一杯茶,推到她手邊。

李夏昕端起茶放到鼻下嗅了嗅,知道里面沒有毒,便一飲而盡,淡淡的說了句:“謝謝。”

景王似乎也不計較她的不恭不敬,微微一笑:“李姑娘喜歡吃點心。聽說李姑娘是朱僉事的義妹,不知二位是怎麼認識的,朱僉事為人向來嚴肅冷漠,為何會突然認姑娘為義妹。”

李夏昕腦子飛快的轉,馬上就編好了一套說辭:“這個嘛,說來話長,就是……呃,就是朱僉事,哦不,義兄病了,我醫好了他。”

“哦,原來是這麼回事,這樣說來姑娘算得上是朱僉事的救命恩人,難怪。”景王煞有介事的連連點頭:“姑娘姓李,又擅於岐黃之術,曾任太醫院院判的李東壁李太醫莫非是姑娘的……”

“糟糕,失算了!”李夏昕懊惱不已,立即抬頭滿臉諂笑:“公子您是說名滿東南的李時珍李神醫吧!他老人家醫術冠絕天下,卻能不被名利所累,立志於踏足阡陌鄉野間懸壺濟世,小女子若能攀上關係就好了。家父不過是山村裡一個寂寂無名的土郎中,公子肯定沒聽說過的。”

那擔憂、緊張的小模樣,顯然是害怕牽累家裡人,景王有些忍俊不禁,朗聲喊道:“來人!”

不一會兒,桌上便擺滿了品相精巧、香味誘人的各色小點心。

景王攤手做了個“請”的手勢:“看上去姑娘非常喜歡吃甜點,這幾樣小點心可都是王府內點心師傅的拿手絕活,姑娘嚐嚐看。”

“王府?!”李夏昕徹底洩氣、失望了——眼前此人是個王爺,那他對自己的和善,根本就不是因為忌憚誰,肯定是準備收買自己,去陷害俞將軍;陷害俞將軍的人是堂堂王爺,誰能救得了?”

李夏昕瞪大了那雙秀目,滿是驚愕的眼眸中還帶著一絲憤怒,長長的睫毛上掛滿了淚星。

景王見狀,以為李夏昕是因身處王府而驚傻了,便繼續和言悅色的道:“這裡是景王府,本王是當今四皇子景王朱載圳。姑娘不必拘束更不必緊張,儘管安心踏實的待著,若有什麼不喜歡不習慣的……”

“我若對這裡所有的都不喜歡不習慣,王爺會讓我離開嗎?”

李夏昕冷不丁的來了這麼不冷不熱、不卑不亢的一句,景王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應答,半晌,才說了句:“小姑娘,你膽子真夠大的。”

李夏昕抬眼直視景王,“我膽子並不大,怕餓怕疼更怕死,只是我明白,就算我此刻害怕得哭天抹淚、磕頭求饒,你也不會放了我,更不會放過俞將軍。”

葉玄出現在了門外:“啟稟殿下,錦衣衛的朱僉事朱大人突然來訪。”

“哦,是嗎?”景王眼中帶著挑逗的笑意望著李夏昕,朗聲道:“請朱僉事前廳就坐,本王正好有事要跟他講。”

“他已經闖進來了!”

葉玄話音剛落,朱希孝已破門而入,幾個箭步衝到李夏昕身邊,朝景王拱手道:“臣朱希孝見過景王殿下。”

景王“騰”的從椅子上站起,雙目冒火,咬牙切齒的道:“這一見禮,本王受不起,朱僉事擺這麼大的官威,留神閃了腰。”

朱希孝極恭敬的道:“殿下言重了。大明有制:錦衣衛監察百官,東廠監察錦衣衛,殿下同東廠素來交好,又是最得聖上寵愛的皇子,臣就算借十萬個膽子也不敢對殿下有半分不敬。今晚如此冒昧,是因為夏昕剛剛進京就不見了,臣多方打聽才得知是被帶進了景王府,若光明正大的從王府正門進來,再大模大樣的帶人出去,一旦有流言蜚語傳出,對殿下也不好。”說罷拉起李夏昕便往外走。

景王朝葉玄使了個眼色,葉玄立即會意,上前一步擋在朱希孝面前,提起腰刀一按卡簧,明晃晃的刀刃橫在朱希孝胸前。

景王冷冷的道:“朱僉事好口才,將夜闖王府講得如此有理有據,似乎本王還得道聲謝謝。朱僉事的這位義妹本王看上了,所以請朱僉事打道回府吧!改日本王定設筵道謝,今夜所發生的一切自然一筆勾銷。”

朱希孝不由得攥緊了右手中那隻清涼纖細的小手:“夏昕說她是臣的義妹?抱歉,姑娘家臉皮薄讓殿下誤會了。”說著目射寒芒直逼葉玄,伸出左手抓緊了橫在胸前的刀刃,如注的鮮血立即順著刀刃滑向刀尖,又滴在地上。

葉玄低頭避開了朱希孝的目光,手也鬆開了刀柄。

“哐當”一聲,腰刀掉落於地。

朱希孝轉身朝景王一臉鎮定的道:“夏昕不是卑職的義妹,而是卑職相中的人。”說罷將李夏昕攔腰抱起,身形極快而靈巧的繞過葉玄,閃身出門。

景王厲聲喝道:“此人私闖王府,立即拿下。”

院中頃刻之間站滿了護衛,個個手持明晃晃的腰刀。朱希孝抱著李夏昕騰身而起,足踏護衛們的腰刀、肩膀和頭頂,幾次挪騰便翻出了牆外。

葉玄下跪請罪:“殿下贖罪,卑職剛剛不知怎麼就……卑職這就帶人將他們二人抓回來。”

景王雙拳緊攥,咬牙切齒的道:“不必了,朱希孝出了詔獄,又為了這個丫頭敢如此大動干戈,肯定是父皇對俞大猷的案子有了明確態度,而且對我們不利。”說著長舒了一口氣,伸手將葉玄攙扶起來:“你剛才是被朱希孝的舉動和眼神震懾住了,他其實不過是在虛張聲勢罷了!不過,他還真是個人才。俞大猷的案子我們不要再插手了,算是賣朱希孝一個面子。此事過後,成國公府若還不識趣,不願為本王所用,就留他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