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份在江南已經是草木繁茂、百獸繁衍的好時節,但是坐落於河北大地、太行山東麓、漳水之畔的鄴城剛剛正是‘春’天百‘花’盛開的好時節。

說起鄴這個地方,最早是在戰國時期由魏國名臣西‘門’豹治理開發,才逐漸變得日益富庶,小學有一篇課文就是西‘門’豹治理鄴的時候將為害百姓的巫婆和官吏投入漳水。

時間飛逝,西‘門’豹早已成為了史書中的一個文字,生活在漳水兩岸的百姓也不知道又繁衍了多少代,只有漳水之畔的鄴地歷經上千年的時間已經變得繁華富庶起來成為鄴城。

在漢末以來數百年的動‘亂’中,原來的中原最大的都市洛陽城在各方的爭奪下逐漸衰落下去,而鄴城卻因為偏據河北大地,有山河之險守護,成為了大河之北第一城,其地位甚至超過了曾作為趙國國都的邯鄲城。

從三國曹‘操’封魏王開始,曹魏、後趙(羯胡)、冉魏(冉閔)、前燕、東魏、北齊六朝都定都於此,在南朝侯景之‘亂’後建康城衰落下去後,鄴城已經是這一時期中國最繁華的的城市了。

自鄴城往南百十里路便是黃河黎陽渡口,而鄴城本身又有漳水、清河等河流流經,憑著其周邊富饒的河北平原和漳水便利的水運,鄴城溝通四方成為了北方的經濟中心,商旅不絕。

漆黑的大街兩名更夫做著伴敲著手裡的梆子,從大街上上走過報著時喊著號子,這時已經是四更天了。天‘色’還是一片漆黑,漫天的繁星趁著月亮已經落下去的機會努力的‘射’出點點星光。

這時連啟明星都還未升起,城內最後一批收斂夜香的農夫在自己領隊的催促下,正匆忙的將一輛輛充斥著養分氣息的車輛送出城外,生怕耽擱了出城的時辰受罰。

再等半個時辰就是城內各位大人上朝出‘門’的時間了,要是讓執掌北齊朝政的大人們一出‘門’就碰到運送夜香的車輛,那麼倒黴的就不是一兩個人了。

城內一所佔地足足有數十畝地的高‘門’大宅前,巨大的紅燈籠高掛,裡面的油燈在燈籠的映照下灑下暗淡的紅光,這裡是如今北齊朝堂第一人楊愔的宅院。

院子的大‘門’緊緊閉著,不過附近的小‘門’已經開啟,有院子裡的僕役正準備出‘門’採買一日裡的用度。

雖然楊愔平日裡並不和鮮卑貴族們一般奢靡,但是這麼大一所宅院裡連著家人、僕役生活著數百人,每日需要的禽、‘肉’、菜、蛋也是不少的。

當然魚是不敢買的,在數年前高洋將東魏宗室元氏的後裔全部屠殺一空,並且將數千具屍體投入漳水以後,鄴城內的百姓就再也不吃魚了,因為經常會從魚肚子裡發現些人的指甲什麼的東西。

天還漆黑一片,院內不少房間裡都點起了蠟燭或者是油燈,有不少婢‘女’、奴僕正在為了一會就要起‘床’的主人各自忙碌著。

廚房裡的廚子們也是忙個不停,他們必須在楊愔起‘床’前準備好十八道早點,這樣等楊愔起‘床’洗刷完畢後,早點的溫度正好合適,不耽擱一點時間不說還能保持食物的味道最鮮美。

馬伕們則是再一次檢查馬車、馬匹,免得出‘門’出現意外,旁邊數十名要跟隨自家主人出‘門’的護衛正拿著兵器相互間說笑著。

外面忙碌的僕役們不知道,他們的主人其實早已經起‘床’,這一會楊愔正拿著自己昨晚寫就的奏摺再次瀏覽著,時不時在沉思片刻後再重新修改一番。

說起來楊愔雖然是落魄士族出身也不過是一介儒生,卻能接連被高歡、高洋兩代帝王看重,高洋臨死前更是持以託孤重任,當然也不是一般人。

楊愔幼時在族學讀書,學館裡有棵李子樹,李子熟了落在地上族學學堂內的孩子都爭著去搶,唯有楊愔端坐不動讀書如舊。

這一切被他的季父楊暐看在眼裡,大為驚奇之餘命人在楊府竹林旁專‘門’為他修了一間房子,並且把他吃飯的用具全換成了貴重的銅製品(在古代銅就是錢),以此樹立大家學習的榜樣,從此便有了“竹林別室、銅盤重‘肉’”這個典故。

北魏孝莊帝誅殺爾朱榮的時候,族內的楊侃參與了謀劃,然而爾朱氏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手握重兵爾朱兄弟們起兵報仇,孝莊帝遇害,楊家也慘遭滅‘門’,楊愔恰巧外出,才僥倖撿了一條命,整個家族只有二弟一妹及兄孫‘女’數人倖免於難。

家族遭此慘變楊愔並沒有倒下,他從剛剛崛起的高歡身上看到了復仇的希望,於是投到高歡‘門’下為高歡討伐爾朱氏集團出謀劃策。

而高歡看到楊愔的才能也很器重他,讓他隨軍辦理軍務、文書,後來還把自己一個庶出的‘女’兒嫁給了他。

在跟隨高歡與爾朱氏作戰的期間裡,楊愔一刻也不敢忘記滅‘門’大恨,處處以喪禮自居,每餐只吃鹹菜米飯絕不沾任何酒‘肉’日漸消瘦,但打仗的時候他總是跟隨大軍衝鋒在前奮勇殺敵,讓世人對儒生刮目相看(我也‘挺’佩服的)。

等到爾朱兄弟戰敗被殺,爾朱氏集團滅亡後,楊愔終於大仇得報,於是便向高歡請求解職回家安葬父兄。

這麼一名能文能武的高階人才高歡又怎麼捨得放走,於是楊氏一‘門’都得封贈,等到楊愔父兄親族下葬時參加葬禮的竟然有上萬人之多。當天正值隆冬嚴寒,楊愔赤著腳走在厚厚的積雪上,一路號啕痛哭,見者無不動容。

等到高洋稱帝,一向受器重的楊愔成為了北齊的宰相,又在高洋的主持下娶了高洋的姐姐,曾當過魏孝靜帝皇后的太原長公主(厲害呀,公主都可以娶兩個)。

雖然被高洋如此寵信,可是楊愔並沒有因此而‘迷’失自己,史書評價他‘自居大位,‘門’絕‘私’‘交’。輕貨財,重仁義,前後賞賜,積累鉅萬,散之九族,架篋之中,唯有書數千卷。’

楊愔一項超能力,就是記‘性’特別的好,只要見過一面,就能記住人家的名字和容貌,所以當他選拔任命官吏的時候,往往見一面就決定了。別人以為他只是以貌取人,豈不知他早已掌握了這個人各方面的資訊,腦子裡早就有了綜合考察結論。

自從天保六年高洋‘性’情大變之後變得日益荒‘淫’,可是荒唐歸荒唐,高洋對楊愔卻給予了無比的信任,把國家大事都‘交’給了他處理。

在‘士為知己者死’的古代社會,面對著如此的信重楊愔當然感動萬分。對楊愔這樣的儒生來說,是以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為己任的,皇帝雖然殘暴不經,但他能夠信任自己,給自己提供了施展抱負的舞臺,自己還有什麼不能忍受的呢。

所以哪怕是高洋讓楊愔伺候他如廁為他擦屁股,讓楊愔裝死人陪他玩大出殯的遊戲,甚至有幾次楊愔被高洋捆起來用皮鞭打的皮開‘肉’綻,但是楊愔依然對高洋忠心耿耿。

為了解決高洋好殺人的壞‘毛’病,楊愔從死囚牢‘弄’了一批死囚,打扮成皇帝的‘侍’衛,只要高洋殺人癮一上來,就趕緊塞一個上去,名曰“供御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