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就那樣靜靜地睡在桶裡,杯頂高高隆起,那是濃醇的乳酪,頂端一顆紅豔豔的櫻桃,一切如同當日的那一杯。

何依依將冰塊一顆一顆撿出來放在了桌上,白嫩的小手被凍得通紅,她卻沒有一絲反應。

冰塊撿完了,何依依用右手將杯子抓了起來,動作一如那日。

手指傳來一陣刺痛,那是冰的感覺。其實這杯子還沒有剛才她撿出來的那些冰塊冰,但何依依卻一陣不由自主地顫抖,柔弱的雙肩劇烈聳動。

“為什麼要扔?為什麼你就要扔?有那麼凍嗎?你就那麼不禁凍嗎?”

一直壓抑著的強烈自責終於爆發,少女趴在桌上埋頭痛哭。她消瘦柔弱的背影印入了一雙黑黑的大眼裡。那雙大眼已經觀察了少女好幾日。今日看到此番景象,那雙大眼裡充滿了愛憐之色。

哭了一陣,少女抬頭呆呆看著那杯冰酪。“這是道哥哥給我點的,總得嚐嚐不是麼?”

少女雙手各挑起些乳酪,輕輕將它們堆在了桌子對面,一邊一堆,一如以前送東西給兩個哥哥吃的時候也總是一手喂一個。

做完這些,少女小心地將那顆櫻桃放進了嘴裡,閉上了眼睛卻流出了淚水。

窗外的少年也輕輕閉上了大眼,負手悄悄離去。

第二日,何依依平日寫字練功的桌子上多了兩本書,一本上面全是字,每個字旁邊還有一張簡單的圖畫,何依依認出了其中的“木”字,旁邊畫了幾根木頭。這是有人在圖文並茂教她認字。

另一本書上全是圖,圖中的人或坐或站,身上還畫了些彎彎曲曲五彩細線。若是上官鶴在此,定然能夠認出這赫然就是上官家的絕學“紫息神功”。而這簡陋草紙上的紫息功彷彿比上官鶴手中的那本要複雜太多。

何依依感覺奇怪,問了兩個姐姐都說不知,也沒見人來過。

何依依本就生性灑脫,自小又沒有接受那麼多條條框框的禮儀教育。很乾脆地拿起書本準備打發無聊時間“這破破爛爛的東西如果也有人要,還他也就是了,不是嗎?”

天坑大瀑,無名洞中。“丘山積卑以不高,江河合水而為大。山河破講究的是厚積薄發,何為你心念還需更穩,先把自下而上揮刀這個動作重複個八百遍”。

何為走到瀑布後面,迎著飄近洞口的水流一遍遍倒揮著柴刀。每當臂骨錯位、手掌磨破難以支撐之時,就會不自禁想起父母的慘死和依依的生死不知,也會想起那些惡人無恥的嘴臉,無論如何他還是想出去走上一遭。

“山銳則不高,水狹則不深。山河破不僅內心要寬廣豁達,招式也要氣勢恢宏,大開大合。這招倒卷連珠就是要氣拔於地,力衝於天,你先把氣勢給我拿足了。”

何為雙腳微分,右腳稍前,彎腰屈膝,右手倒提柴刀,刀尖緊觸於地。依著段山河所教的法門氣貫於胸,力存於小腿和前臂,待得氣、勢、力三者剛好合為最佳之刻力拔山兮刀劈天,有了那麼一絲氣勢。

“坎井之蛙,不知江海之大。記住,對敵之時不管是活人還是死物,也不管是高手還是嘍囉,在山河破下都是井底之蛙,既是蛙,又如何能知江海之大?”何為每天體會著這股蔑視萬物的傲氣,不知不覺連性格心胸也發生著蛻變。

洛城,城主府,傲雪苑。“有天地之大,故覺萬物之小,有萬物之小,故覺天地之大。是以聖人為而不恃,功成而不處,其不欲見賢。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吾言甚易知,甚易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這便是“佈道天下”第二章。

自從那晚借宿之後,八哥便在此落了窩,聞道不想和它同臥一床,但也不敢給它弄個搖籃或木箱之類的臥具應付了事。想了想最終還是弄了一張與自己的床一模一樣豪華大床,他的單人臥室從此變為雙人標間。

只是這室友一到晚上就出門喝酒,一到白天則仰肚大睡,標間裡不僅酒氣熏天,還呼聲驚人。

要不是看在它隔三差五就會在“佈道天下”上留些爪印,聞道簡直無法可想。

說來也是神奇,那本書每頁後背均是空白,彷彿本身就是需要他人再進行完善才可以修煉。而自從八哥在上面留了些爪印後,聞道已能夠大致明白其中意思。

聞道本就熟讀道家經典,又習練了多年打坐法門,明白此書的意思後,很快就將道家語錄與天地法則進行了聯絡印證,並在冥想呼吸間體悟著天地間存在的偉力,走的赫然就是段山河所說的借天地之力為我所用之修習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