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視閘(三)(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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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的第一天,安平署發生了兩件大事。第一件,景陽覺得是老天開眼,而第二件,他真的希望只是老天開的玩笑。
羅亞吉的職位被抹個乾淨,帶著19樓裡所有的狗狗裝潢徹底搬了出去。一個人真正的威望要看下山時還有誰在身旁,而這天早晨,他只有一個人步履慌張。
沒人幫忙端著箱子,也沒人提醒他左腳的鞋帶已經開了許久,失去了那位子的庇佑,他和一個拖著行李箱來報案的流浪漢沒什麼兩樣。
而執械組的眾人用一個詞表明瞭自己的態度——活該,若不是他阻止大家去更大的舞臺,鼠目寸光將龐屋綁在身旁,事情也不會成了這般光景。景陽為此專門去一樓欣賞他狼狽的模樣,要不是汪江猜在旁邊制止,他真想跟在前部長背後熱烈的鼓掌。
之後就是龐屋專案的完全停止,指令來自於某尊這棟樓都承不下的大佛。
每一個艙門被塗上封鎖碼時,整個執械組都站在旁邊默哀似的目睹了這一時刻。大家得到的解釋是為了保護駕駛員的安全,但是所有人都明白,實際是為了防止針對龐屋的襲擊再對無辜人員造成傷害。
離開時有人議論手錶好像留在了裡面,但景陽知道,他唯一被鎖進梯門裡的只有那個和誓言與戒指有關的夢想。
魏海瑤的白紗拂過原野上盛開的菊蒿,金黃嬌嫩的花苞引領著她赤裸的雙腳,它們願意頷首低頭只做陪襯的綻放,這不是風的功勞,只是對愛情單純的傾倒。這個畫面是景陽對婚姻最頻繁的想象,他曾以為會西裝革履的走上前去,但現在沒了最有面子的座駕,自己看起來就像一團薺草。土腥味伴著讓人嘆氣的外表,哪怕長遍每一個拐角,也換不到那姑娘的回眸一笑。
“走吧,”汪江猜拍了拍他戀戀不捨的肩膀,讓景陽暫時忘卻愛情的前景有多暗淡,“畢昂普讓我們去8樓等他。”
畢昂普所住的貴賓接待間,實際上只比景陽的宿舍低了一層,但面積卻至少要大五倍。
扇形的單向透光玻璃營造出一個安全的私密空間,兩張不對稱的大床讓人總有翻跟頭的慾望,床上印著三角傘標誌的抱枕可以被拉成一條綬帶,那果凍般的手感讓人著迷,還有著口香糖都甘拜下風的變態彈性。價格不菲的桌布裡包含著十二節氣與晝夜交替,如果冬季飄飄灑灑的傍晚無助於入睡,那麼就輕敲幾下,看看六月薄霧裡的蓮池會不會給心底帶來些許安寧。
上好的古巴雪茄被裝在半翻蓋木盒裡,就算沒點著也能冒出一股甜絲絲的香氣,摺頁型書架上的雜誌全是小語種,配上封面女郎那款高階的鯰魚臉,根本無需開啟,就已經讓這屋裡顯得像時尚秀場。而衣帽櫃中早就備好了幾套尺碼不一的男士睡袍,就連最不起眼的拖鞋也都預備了三雙,這些都要歸功於衛生間裡的那臺鈴鐺嘴,它不僅精通擺件陳列,還很擅長肩部按摩,甚至能在敲敲打打之間,講幾段神燈和沙漠的經典幽默。
但今天,這件舒適的屋子內卻內疚味十足。
“這次真的怪我,我就不該把工作上的事告訴娜喀婭。”龐屋被封鎖之後,第一次回到安平署的康戈爾斯基顯得懊悔不已,他的左手不停地捶打著椅縫間的抱枕,已經把它按壓成了一張薄薄的睡毯。“我和她解釋過,那些滿嘴噴糞的蠢貨不過是利用大眾的情緒往自己臉上貼金而已,早晚會自食其果,可她就是聽不進去。”
“不過她至少比你有勇氣,沒有被威脅嚇破了膽。”
杜瑪躺在極其適合裸 睡的法蘭絨毛毯上,不停把玩著和指甲油差不多大的睡前音響。這個小廣播對呼吸頻率極其敏感,一旦監測到睡意來襲,就會逐漸調小音量直到完全安靜,要是沒有它的陪伴,畢昂普很可能每天都會血絲掛滿眼眶。
“小子,我可不是怕羅亞吉。”最近一段時間經歷了太多的康戈爾斯基,已經厭倦了在嘴裡裝上彈藥,就算被自己看不慣的紈絝子弟嘲諷,也依然可以不溫不怒的繼續細聊,“在安平署的這些年,我有了孩子,買了一棟不算小的公寓和女兒喜歡的車,讓全家人過上了曾經羨慕的生活,這對我是莫大的恩惠,雖然你這種富二代未必理解。”
“嘁,真感人。”杜瑪講話時一直伴著冷笑,階級的差異果然阻礙了他的感同身受,“以前怎麼沒看出來你是傳教士最愛的型別。”
“如果裝置被下黑手這種事傳了出去,安平署真的會陷入信任危機,這是他的原話。”被一而再再而三的嗤笑,康戈爾斯基也顯得有些毛躁,他用手指輕輕的擦拭著疙疙瘩瘩的椅子扶手,但力氣已經比之前大了不少,“我不是白痴,選擇做出犧牲,只是希望執械組能夠繼續,也希望整棟樓平安度過這次危機。”
“可當時到底是什麼感覺?”汪江猜雙手抱胸,斜靠在不停流轉的桌布上,他背後的牆面剛剛下過一場預示豐收的秋雨。為了不讓最容易走火的兩人有失控的可能,領隊選擇乾脆把話題完全挑開。
“通訊系統全是雜音,我嘗試過奪回控制權,但機身完全不聽捕捉環的指揮,連關閉電源都沒有作用,就好像……好像它被一個強大的影子操控了。”那不到半分鐘的經歷卻足以讓康戈爾斯基銘記大半輩子,現在談論到這個話題對他來說依然是場苦修,光是聊一聊就有些虛脫的跡象。
“吉日格勒,真的有辦法遠端遙控嗎?”對於這個問題汪江猜將信將疑,實在想不出個結果,只好諮詢專業人士。
“那當然不行,龐屋的防護協議可不是爛漁網。”作為今天最另類的參與者,烏當吉日格勒也不知道自己要扮演什麼樣的角色,他只是接到了畢昂普的通知,進門之後就發現整個執械組都等在了這裡。
“我可沒有撒謊!”
“但要想搞破壞,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他打斷了急於辯解的康戈爾斯基,挪了挪巨大的身軀免得自己從床上掉下,也無意間把景陽擠到了床頭櫃上,“我沒有試驗過,但如果把操作模式偷偷調成神經捕捉,就很可能會產生紊亂。”
“這麼說是內鬼乾的?畢竟其他人也開不了門。”瑟琳所謂的內鬼並不是執械組所有人的代稱,她幾乎是直勾勾的盯著杜瑪,這已經不是暗示了,大概和鐳射鎖定是同一種作用。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烏當吉日格勒可不是戰爭使者,崇尚和平的他趕緊踩滅了自己燃起的宣戰之火,“在充電樁上動手腳,連續的高壓亂流極易擊穿動作中樞,下手方便,不易察覺,甚至不用靠近龐屋,不過普通人可做不到……”他用槍管粗的指頭撓了撓鬢角,正在琢磨該怎麼形容這種令人髮指的難度,“反正電氣水平至少要在我之上。”
“那聽起來我兒子很有嫌疑。”
女士與玩笑都可以讓氛圍輕鬆不少,瑟琳的一句調侃扭轉了房間裡手銬般沉悶的氣氛,汪江猜跟著起鬨接了句:“娜喀婭估計也行!”,連一直襬著高冷臉的杜瑪都忍不住捂著嘴偷樂。
這種時候如果較真就顯得太沒度量,烏當吉日格勒吃了一個無法上訴的小虧,只好把禍水東引,從門外找只不會犟嘴的替罪羊。
“這都等多久了,光說讓我們等著,柯豔萍的庫房又裝不下了,還讓我今天給她騰地方呢。”
“你是要趕回機械部給撓撓再裝一對觸角吧。”
烏當吉日格勒話題沒有扯遠,彈回來又差點傷著自己,好在這次有人救場,期待已久的屋主終於開啟門走了進來。
畢昂普再最前面,後面跟著的就是馬桑雷,而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特別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