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遇到什麼困難嗎?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這位客服部的經理和同事們說話時,也有種接待投訴客戶的感覺。

“有……”景陽偷瞄了一眼往座位上走去的他,然後滿屏尋找剛才做了一半的條目,“有一個沒傳照片的。”

“留備註了嗎?”葉果剛剛坐下就擺弄起了他心愛的茶葉罐。

“留了,理由是……當時太緊張了,忘了照。”

“唉,我估計又是個渾水摸魚的,那行車座標儀呢?”

“座標儀顯示他開園儀式那天的確在附近,但是……”景陽眯起眼睛仔細辨識著影象上的小字,“發生追尾的時候,他是在270米之外,這種責任也算我們的嗎?”

“開的什麼車?”

“一輛二手的駒合,三年前買的。”

“算了,能賠就賠吧,也不像是有錢人,”在職業生涯的末期,積德行善成了葉果的首要原則,他現在不怎麼考慮安平署的資金,一門心思只對菩薩負責,“回覆他,去指定的店做個創面氧化鑑定,如果真是近一個月的撞擊,那我們就報銷。”

“行,”景陽快速的填上內容,然後切換到下一條,“接下來是輛體感車……”

“好了!今天就到這裡吧。”雖然距離下班還有段時間,但葉果只遵循自己的養生式工作節奏。

“快來嚐嚐這個,”他從口袋裡掏出兩片包裹的嚴嚴實實的白葉子,放進已經盛滿了棕黃色茶水的紫砂壺裡,“這可是蔣越的寶貝,今天算你運氣好!”

這間辦公室被打扮的古香古色,紅酸枝桌上放著一對青銅玄武鎮紙,椅後還有兩扇竹編實木屏風,牆上隨處可見的字畫筆鋒桀驁,如同葉果那顆已經飛出了集合區的心一樣放浪形骸。而唯一的一臺桌腦則被放在了角落裡,似乎是擔心這缺乏意境的工業產物影響了整個房間的仙氣。

“你已經來幫忙好多天了,真是謝謝。”

“本就是我們闖的禍,再說這周執械組只接到五次出勤通知,閒著也是閒著。”

“聽說法塔已經出院了?”好奇別人的工作就是葉果每天的工作,能支撐他每天起床的不是打卡機,而是各部門的花邊新聞。

“嗯!過幾天就回來,還要在訓體間裡做康復訓練。”

“萬幸啊,腿腳都在就好。”葉果把泡好的茶倒進一個六邊形的小盞裡遞了過來,那盞底飽含奇妙的設計,被水一衝,就發出一陣鵝卵石融化在涓流裡的悅耳響動,“快嚐嚐,感覺怎麼樣?”

景陽接過遞來的小盞,抿了一小口,就吸著涼氣挪開了嘴。因為太燙了,他完全沒品出這兩片白葉子到底好喝在哪裡。

“很不錯吧?”

“嗯,嗯……很香。”畢竟葉果的雙目裡充滿了期望,景陽實在不好去打消他的熱情。

“這可是頭茶,以前蔣越都用來送給部長。不過羅亞吉最近為了挽回龐屋的聲譽都在外面亂跑,這才讓我們佔了大便宜。”葉果也不著急喝,用鼻子慢慢嗅著蒸騰而上的香氣,半眯著眼睛一臉陶醉的自說自話,“一會你回去的時候再帶兩片,讓顧丁那小子也感受一下上等人的生活。”

“不用了,奶茶和烏龍到他嘴裡都一個感覺。”景陽是真心覺得浪費,雖然沒有品出味道,但他知道這葉子價格不菲。

“知美子,幫我拿個小袋子!”但葉果一心要把慈善做個徹底,也不管景陽答不答應,就開始讓員工準備包裝。

不過他隨和的性格也讓自己的管理難度成倍上漲,下屬往往不聽指揮,就像現在這樣,兩分鐘過去了也沒有任何人走進來。

“知美子?”

葉果又把嗓子眼擴寬了一倍,還看了看智盤上的時間,現在距離下班還有一小會,但客服部明顯已經有人處在了下班的路上。

這位面子掃地的經理倒也沒有生氣,快要退休的他只講究隨遇而安,無奈的笑了笑然後站了起來,既然員工不給力就只能自己去找。

可是開啟房門才發現原來沒人先跑,只是大家都聚在最角落的一臺桌腦旁,盯著螢幕瞠目結舌,全情投入不眨眼睛,因為太過關注所以耳朵才像塞了豬 毛。

“你們這是在幹嘛?又要買包?”

“經理,終於來了個好訊息!”

知美子今天打了條黑色的領帶,一路小跑的衝過來,她就像一臺剛加滿油的小電驢,把裡間的兩個人都拽了出去。

被拽著袖子拉出去的景陽一直在考慮什麼事令人如此興奮,但當他透過一堆後腦勺看見畫面時,卻發現那場景與美好完全相反。

在捷貿商圈的那家‘肉草籬笆’購物中心樓下,一輛看不出型號的臥車狠狠撞進了充電區,十幾臺充電樁像保齡球一樣歪七扭八,而最大的主控電機更是直接砸在了車身上,一個肉眼可見的扭曲凹痕,堵住了一切開門逃生的可能。

車裡的情況被濃煙遮蓋,無法自控的電火花在裸露的線纜間四處炸裂,火勢從底而起朝著每一個能夠觸及到的維度蔓延,也把圍觀的人群逼退的更遠。

拍攝的手被撞得左右搖晃,在驚呼聲中還夾雜著好心人的報案電話,幾臺停車場裡的鈴鐺嘴頂著高溫進去救援,但鑽進主電機下方推了半天,也只是微微挪動了一絲。

景陽看到這裡,愈發的懷疑知美子是不是有反 社會型人格障礙,居然對這種災難稱讚有加,但正想著,鏡頭卻突然轉向另一邊。

順著馬路中間的綠化帶,一架龐屋踏著如心跳般的腳步飛奔而來。它效能全開,衝過去就將主電機直接掀翻,然後一把卸掉車門,發現空間不夠又立刻扯掉棚頂,毫不遲疑的用指尖勾出已經昏迷的父親和正在後排哭泣的幼兒,緊緊把握住每一秒鐘將兩人救了出來。

之後它又重新回頭,在炙烤中把每一根有隱患的插頭全部拔掉,捧起還未報廢的充電樁挪到安全的路邊,絕不把它們白白獻祭給貪婪的炎魔。

螢幕內外都響起了一陣歡呼,雖然艙內的駕駛員不是景陽,但作為執械組的一員,依然感覺臉上滿滿的都是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