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安平署的吧?”女主人擋在門口,沒有立刻讓開。

“對,那位先生說你們的管道汙染很嚴重,”法塔指了指藏在夾層上的人,“他試著和你們溝通,但是一直沒人開門,所以就報案了。”

女主人往夾層上望去,而五樓的男人早就沒了那股囂張的氣場,使勁縮著脖子,把肥厚的腳指頭又往後挪了挪。

“管道的事我們會處理好,但你們私闖民宅,我也會投訴的。”女人說完就打算回到屋裡去。

“請等一下,我們是有授權的。”法塔往前邁了一大步,用右手抓住了那扇即將關上的門,然後從智盤上調出許可,伸了過去。

“這是土地與房屋管理局下發的,請讓我們進去檢查一下。”法塔指了指屋裡。

那女人盯著螢幕,雙手交叉放在胸前,手指不自覺地揉搓著脆弱的髮梢。在檢查了許久之後,沒有找出任何破綻的她轉身和丈夫交談起來,那男人的表情先是不解然後慢慢變成了沮喪,最後他閉上雙眼狠狠吐出幾個詞,坐到角落裡的沙發上,心情極度沉悶,乾脆埋著頭不說話了。

這時候女人才很不情願的挪開了半步,但她雖然表達了允許的意思,卻保留了抗拒的態度,手從來就沒從門把上離開,那本就不大的入口似乎隨時都可能因為她情緒反覆而關上。

法塔抱起六肢塑幾乎是側身進去的,而五樓的男人也從夾層上溜了下來,他抓起拖鞋往腳上隨便一套,緊緊地貼著景陽擠進了房裡。

客廳裡的傢俱並不多,幾把舊椅子,一張有著明顯裂紋的茶几,支架都在搖晃的衣帽架和早就該淘汰的古董級方塊彩電,還有茶几上未收掉的髒餐具,這就是所有的陳列了。

但一種巨大的拘束感卻無處不在,窗簾如鐵幕般把陽光遮擋的嚴嚴實實,頭頂上暗黃色的燈泡還伴隨著惱人的嗡嗡聲,而最壓抑的,則是那些無處不在的紙箱子。

客廳裡的空位全都被紙箱佔滿了,那些箱子規格不一,甚至都不是同一個廠家生產的。景陽在紙箱上找到了綠椰莊園食品公司的標誌,也看到了洗髮露的商標,還有些甚至印著牙膏和牙刷的圖案。雖然猜不出現在裝的是什麼,但這些舊紙箱毫無疑問是從某個雜貨店裡淘來的。

“都是些雜物,廚房和臥室在這邊,你們可以隨便看。”

女人指了指剛才提到的幾個地方,示意大家去轉一轉,而此時她用後背擋住的那扇門,則正好通向裝有管道的房間,只是她的身形實在不夠魁梧,即使是像現在這樣雙手叉腰站的筆直,也沒有辦法把整扇門擋個嚴嚴實實。

“我們想看看那裡面。”法塔並沒有被牽著鼻子走。

女人張開嘴想要說些什麼,但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路讓開了。

房門開啟之後,只是站在門口瞟了兩眼,五樓的男人就高呼起來:“看到了吧!是不是有古怪,我就知道肯定不正常!”

這本該是間大臥室,但裡面沒有床也沒有衣櫃,而是擺著一套讓很多試驗室都相形見絀的提煉裝置。

除雜機和進料斗連在一起,有個大一點的罐子上寫著高溫液體攪拌器,在冷凝管前面有一臺正在執行的蒸汽發生儀,而負責最後工序的則是小型液體灌裝機。

這還只是景陽認識的部件,各種燒杯、導管、分液片穿插其中,整套裝置從屋子的這一頭鋪到那一頭,簡直就像一個小型的製毒工場,甚至連小型這個詞都很值得商榷。

這屋裡和客廳完全不是一個味道,一種明目張膽的化工氣息正放肆的拍打著每一個闖入者的鼻翼,而這氣息讓景陽覺得似曾相識。

“我們做的是製冷墊的內芯,至於排氣的問題,我說過了,很快就會處理的。”那女人盯著五樓的男人狠狠的說道,如果打人不犯法的話,她可能早就幾耳光招呼過去了。

“如果是食品,必須要有衛生許可證,就算不是吃的,居民區也不能這麼排廢氣。”法塔提示身邊的女人她無論如何都不佔理。

“我知道,但這和家用毛衣機一樣,都是安全合法的,只是那套過濾芯有些貴,再給一個月的時間我們錢就夠了。”在和法塔說話的時候,那女人的態度明顯放尊重了很多。

景陽默默聽著沒有插話,他悄悄走到了灌裝機旁,抹了一點上面的殘渣,放到鼻子旁使勁吸了一口。

“既然你說是安全的,我們得帶些樣品回去,不過只能給你三週搞定濾芯,不然我必須拆走。”法塔下了最後的通牒時間。

“三週太長了,三天之內就要搞好!”五樓的男人在旁邊插了一嘴。

“好,沒問題,樣品我從外面給你拿。”這個結果明顯也是女人可以接受的,她沒有搭理插嘴的煩人精,轉身走進客廳端起一個小箱子,“其他都封口了,這半箱你們隨便挑吧。”

“景陽你能去車上拿一下袋子嗎?景陽……你在幹嘛?”

法塔盯著自己的搭檔不解的問到,而景陽這時正雙手扶著灌裝機,低著頭一言不發的站在那裡。

“法塔,這東西是……”景陽猶猶豫豫,只是說了一半又停了下來。

“怎麼了?”客廳裡的女人突然很是慌亂,她幾乎是跑進臥室的,懷裡抱著的那堆內芯也被晃得嚓嚓作響。

景陽從灌裝機上取下來一個還未打包的細長塑膠管,轉過身來,舉到大家的面前,躊躇了半天才重新開口。

“我不知道你那半箱是什麼……但這裡生產的,是簡禮糖。”

看見女主人的指甲扣進了紙箱,沒有被反駁的景陽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簡禮糖?”過於老實的法塔果然對這個只在小巷中出現的名字感到陌生。

“像是種濃縮魔藥,但我記得店老闆曾經說過,銀門區不允許生產,只能進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