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指鹿為馬隱殺機

趙高掌控二世後，權勢熏天，越發為所欲為。有一天趙高獨自坐在家裡發呆，心想自己已經權傾朝野，萬人之上了，可名分上還是一個臣子。那個被愚弄的二世雖然對自己百依百順，什麼事情都不管，可他是天子，天子才掌管著生殺大權。現在章邯投降了項羽，劉邦也打到了武關，這些事情如果讓他知道了，他豈能放過我？二世現在雖然變成了一個弱智、低能兒，不過這都是我的傑作。如果他的老師不是我，換成是別人，二世就是另外的一個人了。你看他們老嬴家的後代，哪一個是慫包、軟蛋？就是那些女流，也個個是鐵骨錚錚，沒有一個是怕死鬼。唉！難怪偉大的嬴政要統一天下，這原來都是他們老贏家高貴不屈的血統和堅強不可戰勝的基因所決定的啊！

當然了我趙高也不是饒爺爺的孫子，我和嬴氏也是一脈相承，我們都是費昌的後代，只不過是後來分成了兩個不同的姓氏，一支姓趙一支姓嬴，而我們姓趙的一支大都在趙國。按理說趙國才是我的父母之邦，現在趙國的後代雖然又復國了，章邯和王離兩支軍隊都沒有攻下邯鄲，這就說明我趙姓人也是非常頑強的。我也要報仇，替趙國報仇，所以只有先殺掉秦國的皇帝，這仇就算是報了。不然一不小心，還會讓那小子拿我開刀，我就什麼都沒有了。我趙高將會遇到什麼樣的下場，還真是難以預測呀？可現在若是弒君犯上，這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就算自家的兄弟們都來幫助我，可朝中的大臣們會怎麼想？他們會不會為那小子拼命？這個事情必須得試探一下，看看哪些人會順從我？哪些人不會順從我？趙高想好後，就讓人抬來了一個青銅鑄成的鼎式火爐，先把各地送來的奏報一份一份地丟進了火爐。趙高看著嗶嗶剝剝的火苗將這些告急文書全部化為灰燼時，臉上才露出了陰森而詭異的笑。

當時正逢二世皇帝二十三歲的生日，按照禮節，他要接受百官的朝賀。趙高心想咸陽宮人多嘴雜，也不好杜絕人們的嘴巴，現在阿房宮的前殿也已經落成了，不如把秦國的文武大臣全部召集到那裡，讓他們換個陌生的環境，大臣們也不敢亂講話，這是一舉兩得的事情。趙高想好後，就派人通知所有的大臣全部到阿房宮等候，一起給皇帝祝壽。大臣們也不知道趙高的葫蘆裡裝的什麼藥，就一齊動身前往。而趙高就親自來請二世皇帝說：“陛下，您的生日到了，理應接受百官的朝賀。現在阿房宮前殿已經落成，新修的殿宇非常壯觀，這也是您經常期待的，就請陛下到阿房宮去接受百官的朝賀，另外臣也給您準備了一個生日禮物。”二世聽了這話，滿心歡喜，就立即起駕向阿房宮走來。

阿房宮的規模非常宏大，雖說整個宮室尚未完成，但是金碧輝煌的阿房宮前殿已經落成了，它是上林苑，也是整個咸陽市最為豪華壯觀的宮殿。主殿的東西長有七百五十米，南北寬一百一十六點五米，殿內可以容納一萬多人，殿前的臺階下面能豎起一面十二米高的大纛旗。宮室的周圍有閣道相連通，最長的一條從殿門前一直通到南山的頂端。大殿坐落在很高的臺基之上，用紅木做樑棟，採用四阿式重簷建築的格式。每個宮門裡都裝有磁鐵石，這是防止有人暗藏兵器進入。整個宮室裡豪華無比，蔚為壯觀。不過除了前殿，其他的宮室尚未完工，這主要是因為山東各地的起義風起雲湧，秦國不得不把大批的工匠送到前線去作戰，故而耽誤了工程完工的期限。

趙高和二世來到大殿，參觀完殿宇後，二世就急不可待地朝上朝的地方走來。這時秦國的官員已經在那裡等候多時了。二世來到金殿上坐下，就急切地問道：“丞相說給朕準備了一件生日禮物，不知是何寶貝，快快拿出來讓朕觀瞧。”趙高道：“臣在異域得到了一匹寶馬，這馬不同於秦國的馬，它體形嬌小，模樣非常可愛，請陛下過目！”就吩咐宮人把寶貝牽上殿來。

一會兒，一個官員就從殿門牽進來了一頭非常漂亮，而且性情很溫順的梅花鹿。此刻阿房殿上所有的人都愣住了，他們都想剛才趙高明明說的是馬，怎麼牽進來的卻是鹿，就在大家目瞪口呆的時候，趙高突然發話了，他熱情洋溢地介紹道：“這匹馬是從南越進獻而來，他和北方的馬不太一樣，正所謂北馬高大，南馬嬌小，陛下，請看是不是這樣啊？”二世看著梅花鹿，就突然放聲大笑道：“丞相啊丞相！你真會開玩笑，這分明是頭鹿，你怎麼說是馬呢？”趙高卻故作驚訝地道：“陛下，這分明是馬，您怎麼說是鹿啊？”二世更加疑惑了，就問左右的大臣：“你們大家說說，這究竟是馬還是鹿？”朝臣們都低著頭不敢說話，只有少數幾個，阿諛奉迎道：“是馬！是馬啊！”趙高笑道：“就是麼陛下，這明明是馬，您怎麼說是鹿？您難道連馬都認不出來嗎？”

空闊的金殿之上頓時鴉雀無聲。過了一會兒，忽然有三位大臣挺身而出，振振有詞道：“明明是鹿，丞相你卻‘指鹿為馬’怎麼敢如此瞎說啊？”趙高就用威脅的口吻冷冷地笑道：“嘿嘿，我怎麼敢瞎說，你們倒是要看仔細嘍！”三位大臣挺著腰板，剛正不阿道：“我們看得很清楚，丞相大人！”趙高於是微微一笑，淡然道：“是嗎？”趙高說話的時候，就把什麼是“笑裡藏刀”表現得淋漓盡致，以至於達到了很高的境界。

一會兒，散朝之後，趙高就立刻指使心腹向二世誣陷在大殿上說鹿的三位大臣謀反。二世早就喪失了獨立思考的能力，就問趙高怎麼處理。趙高就把那三位大臣抓了起來，將一人剜心，一人掏肺，一人大卸八塊，然後請來大臣們參觀。大臣見到三人的慘狀，個個嚇得魂不附體。

第二天，趙高又請百官上朝向二世進獻禮物。這次趙高讓人拿來一束蒲葉卷兒，當著群臣的面獻給二世，道：“這是一卷味道鮮美的肉脯啊，請陛下品嚐！”二世接過蒲葉卷兒看了又看，大驚道：“丞相，你說這是什麼？”趙高道：“是肉脯啊！”二世笑道：“丞相又說錯啦。”就問群臣：“你們說這是什麼？”朝臣們便異口同聲道：“是肉脯！”二世大為不解，就仔細地看著蒲葉，又看著大臣，有點兒不相信自己了。趙高這時又指著一位大臣的金冠道：“這是黑色的冠，陛下您說是不是？”又指著一位身穿黑色朝服的大臣道：“您怎麼今日穿了件黃色的朝服啊？”大臣嚇得身體只哆嗦。趙高就在朝堂之上，數黑論黃，故意黑白顛倒，混淆視聽，由著他的性子亂說了一通。

趙高說完後，就讓大臣們替他作證，看說得對不對。這回大臣們個個擔驚受怕，不得不跟著胡謅瞎說起來，就順著趙高的意思道：“丞相大人說得非常正確啊！”二世聽了這話，驚得目瞪口呆，只好搖搖頭，懷疑自己得了精神錯亂症。就對趙高道：“趙愛卿，朕昨日連馬都認不出來，今天又將肉脯和顏色搞錯，這是怎麼回事啊？”趙高就立即建議二世，快快召來太醫，先診斷一下身體。

二世就召來了太醫把脈。太醫診斷後，說一切都很正常。趙高又道：“陛下的身體很好啊。”又建議讓太卜來占卜一下。這個太卜已經受了趙高的指使，占卜完道：“陛下，您好像是冒犯了神靈。”二世道：“此話怎講？”太卜道：“卦象上說，您以前祭奠宗廟的時候，有一次齋戒時心懷邪念，以至於衝撞了神靈，所以才出現了視覺錯亂的現象。”二世就問應該怎麼辦。太卜道：“您應該重新到祖廟裡去沐浴齋戒，再虔誠地祭祀禱告一番，錯亂症就好了。”二世暗想，難道是朕作樂過度，得罪了神靈，才出現了這種情況，就問趙高怎麼辦。趙高熱情洋溢地道：“既然陛下得了精神錯亂症，就應該去齋戒幾日。”

二世就來到了上林苑的祖廟，先到齋宮沐浴齋戒，五日後才能去祭祀祖先。可是二世卻耐不住寂寞，兩天後，就又跑到御苑中去射獵，突然看見一隻老虎在樹林裡覓食。二世就對左右道：“黃公有降龍伏虎的本領，快去把他召來，朕想親自看看他是如何制服老虎的。”一會兒，黃公就被召來了。二世就要他去制服老虎。黃公緊張道：“陛下，這隻虎是圈裡跑出來的成年虎，臣不能馴服啊！”二世生氣道：“你鑽到鐵籠裡都不怕，現在就一隻虎，你難道就怕了嗎？是不是故意違抗朕的命令？”就命令他去馴虎。黃公仰天長嘆道：“我從小學習這種雕蟲小技，從而改變了動物的本能和習性，這一定是得罪了獸神，現在去死也是罪有應得啊！”就走進樹林裡徒手和老虎搏鬥，結果被老虎咬死了。二世趕緊命令虎賁衛士射殺了老虎。二世見到了老虎吃人的場面，就心驚肉跳地回到了齋宮。

這天晚上，他就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見有一隻白色的老虎咬死了他的左驂馬。第二天醒來，悶悶不樂的樣子，就召來占夢的官員，告訴了夢中的事情。官員道：“這是涇水之神在作祟，陛下應該前去涇水邊祭祀，不然還會有大事要發生啊！”二世聽了這話，心裡更加害怕，就猶豫地問趙高怎麼辦。原來趙高見齋期已經到了，但他還沒有想出一個除掉二世的辦法來，就故意讓占夢的官員這樣說。當時趙高見問，知道二世心裡想的是什麼，就道：“陛下，這對您來說簡直就是小事一件，您可以帶部分女子，白天在河邊祭祀，晚上還可以繼續玩樂，這樣祭祀和享樂兩不耽誤啊。”二世就問住在哪裡。趙高道：“可以住在望夷宮。”二世聽說換個地方還能繼續玩，就歡喜道：“太好了，尤其是跳巾舞和帶舞的那兩位女子一定要去，朕還沒有看夠呢？”趙高就一一應允。然後命令郎中令趙成率領一隊甲士保護，一齊來到錦城搬家。

等到隊伍出發的時候，皇帝儀仗隊的鸞蓋和各種彩旗大纛遮天蔽日，寶馬香車連成了數里，焚燒香粉和椒、蘭的香味飄到了很遠的地方。二世的鑾駕路過咸陽宮時，文武百官就站著送行。咸陽令閻樂組織虎賁軍戒嚴，堅決不讓大臣們靠近皇帝的車駕。二世就把一切軍國事務都交給了趙高，然後帶上部分女樂、歌姬、舞姬、樂師、雜耍師出發，其餘嬪妃美人一律在錦城等待，等祭祀活動結束後繼續在這裡玩樂。二世雖然昏庸，但還算有一點清醒，最後就問了山東的亂事。趙高繼續哄騙道：“山東已經非常安靜了，趙賁和章邯都打了勝仗，他們不久就要奏凱回朝啦！”二世非常高興，就率領他的脂粉隊向北進發。大家過了渭水虹橋，一路觀賞風景，談天說地，笑聲不斷，徑直向望夷宮走來。

望夷宮是咸陽最北端的一座行宮，宮中有五十丈高的瞭望樓，是專門觀察北方異族人入侵的軍事設施，因此叫望夷樓，宮名也就叫望夷宮。二世來到宮中，心想他夢見的白虎咬死了左驂馬，可能是河神缺少馬匹的緣故。次日，就先率領負責的官員來到涇水邊，把四匹純白色的駿馬推進了河中，作為向河神獻祭的禮物，然後隆重地禱告了一番，才返回了宮中。一路上趙成保護得十分森嚴，二世進城後，趙成就關閉了宮門，嚴加守衛。

天黑後，二世在宮裡繼續舉辦歌舞盛會。他們唱起了最早描繪女子容貌服飾的“美人賦”，詩曰：

碩人其頎（qi），衣錦褧（jong）衣。齊侯之子，衛侯之妻。東宮之妹，邢侯之姨，譚公維私。

手如柔荑（ti），膚如凝脂。領如蝤蠐（qiu qi），齒如瓠（hu）犀。螓（qin）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碩人敖敖，說（shui）於農郊。四牡有驕，朱幩(fen鑣鑣(biao。翟茀(di fu以朝。大夫夙退，無使君勞。

河水洋洋，北流活活。施罛(gu濊濊(huo，鱣(zhan鮪(wei發發(bō。葭(jia菼(tan揭揭，庶姜孽孽，庶士有朅(qie。

就這樣，二世和他的女人們，晝夜玩樂，淫哇之聲很快就穿透了宮牆，一直傳到了廣袤無垠的北部荒原上。

匈奴的右賢王自從在高闕關被王離打敗後，常思報仇，一直沒有機會。後來探聽到秦國的內部有人反叛了，並且聽說王離戰死了，就趕緊來向大單于報告，還建議應該做好攻打秦國的準備。近日，探馬又來報告，說望夷宮中淫x豔樂再次傳出，秦國的皇帝躲在那裡耍子呢。右賢王聞報，就來對單于道：“大王，秦國的二世皇帝是個低能兒，耍娃子，遠非嬴政可比。近日聽說那混小子把國事都交給了趙高，自己躲在望夷宮裡晝夜作樂。中國的古聖賢說‘身不下堂，鳴琴而治。’可是這個耍娃子整日荒淫廢政，大搞‘靡靡之音’，這離亡國就不遠了。他現在居住的望夷宮距離大漠很近，估計也沒有多少軍隊守衛。如果我們此時快速出兵，就很容易抓住那個小子了！”

單于聽了，認為機會難得，就立即聚集各部頭目商議道：“二世小子整日花天酒地，尋歡作樂，不像個人樣，關中也馬上要被山東的叛軍攻佔了。我們本來是天生的嬌子，草原上的雄鷹，不就此時攻進關中，更待何時？”有人卻顧慮道：“陛下，雖然二世是個混蛋耍娃子，可是秦國的國力還很強大，光逮住了那個臭小子，恐怕還是不能動搖秦國的根基。”單于沉思道：“棟樑雖然高大，但有蛀蟲蝕於內，其根基豈能穩固？機不可失啊！”就任命右賢王為徵南大元帥，即日提領傾國之兵，再次南下。

右賢王很快就攻佔了高闕關和連漠關。為了能徹底地打敗長城軍，匈奴又兵分三路：右路沿賀蘭山南下，攻打隴西郡；左路攻打雲中郡；右賢王親自率兵直取九原郡，想從直道直接南下來捉二世皇帝。

長城沿線的秦軍得到訊息，飛報副將軍趙亥。趙亥聽說匈奴兵分三路大舉南下，急忙點起烽火臺，先向咸陽告急，然後調集軍隊抵禦。烽火臺傳遞軍情的速度非常快，同時還有震撼人心的國防作用。一時間北中國狼煙四起，戰端重開，它又牽動了無數秦國將士的報國之心，那些長年在邊疆戍守的將士便義無反顧地拿起了武器，他們用堅強的血肉之軀再一次捍衛著腳下的每一寸土地，有詩讚道：

嬴政長城防逆匈，依嶺逶迤去若龍；東飲蓬萊滄溟水，西掃祁連大漠風。

邊塵狼煙漲連天，城窟靴刀爭鬼雄；塞上霜月茫茫白，妝臺胭脂寂寞紅；

何處樓臺無人守？誰家壯士成老叟？夜夜明月望仍舊，日日戰骨塞已臭；

秦磚糯土泥未燥，戲亭干戈旗先到；萬里長城萬里遙，胡騎南下牆未倒。

月照堞垣戰幾度？兵入咸陽楚人舞；不用疏導清河渠，大堤決口何能堵？

不用仁義守四海，大業沙崩何能補？銅牆鐵壁又如何？空餘瓦礫悲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