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謀起義誘殺秦將尉

次日，誰料大雨仍然下個不停，陳群就吩咐陳勝、吳廣道：“你二人看著軍營，等天晴了出發。”陳群說完就和徐幹走了。直到天黑時，二人醉洶洶地回來了，原來他們到鄉上喝酒去了。到了第三天，雨還在下。此時大家憂心如焚，都擔心要誤了行程，就一起向老天爺禱告道：“老天爺睜睜眼吧，如果再下，我們都活不成了，因為秦法非常嚴苛，若是在本月內不能到達目的地，就要被砍頭啊，您就行行好別再下雨了啊？”可是無論大家如何虔誠地禱告，雨卻沒有絲毫地減弱，反而越下越猛了。

到了第五天，陳群和徐幹依然把軍營中的事情交給陳勝和吳廣二人負責。他倆依然是白天去喝酒，晚上回來就呼呼大睡，根本沒把延誤期限的事情放在心上。就在這天晚上，軍營中就已經出現了騷動，原來有幾個膽大的就跑到陳勝的帳中說：“我們只有一月的期限，在這裡已經耽誤了四五天，就算天晴了趕路，恐怕也趕不到了。陳隊長，您可不能讓我們去送死啊！”陳勝也萬分焦慮地說：“是啊，我也很著急，但是天降大雨，道路不通，誰也沒有辦法啊！還是等明日縣尉大人來了，我們去商議一下看怎麼辦？”軍士們道：“找他有什麼用？還是您拿個主意吧？我們真的不想去死！”陳勝就反問道：“我能有什麼辦法？”大家就懇求道：“您就帶上我們逃走吧？”陳勝聽了這話，倏地起身道：“你們不要命了？竟然如此胡說八道！就算逃了，能逃到哪裡去？天下都是秦國的地方，那些逃出他們的魔掌？若是抓住了，照樣還是一死呀，為啥要逃走呢？再不要說喪氣話了，都快點回去歇息吧？”軍士們就說：“我們整天泡在雨裡，骨頭都快泡化了，哪還有心思歇息？”大家說著，也無可奈何地走了出來。

到了第六天的黃昏之際，雨還在下。這時從軍營中就走出了三條大漢，他們是田藏、李歸和呂臣，都是陳勝的好朋友，三人就冒雨前來求見陳勝。這時陳勝也正在帳中和吳廣商議事情，見三人走了進來，就起身問：“你們來此何干？”三人就義憤填膺道：“縣尉大人沒日沒夜地喝酒，卻讓我們晝夜泡在雨中忍受飢寒，到頭來若是誤了期限，我們還得送命，大家為什麼不逃走呢？”陳勝就吃驚道：“逃走？誰敢？抓住了就砍頭！”三人就瞪著眼睛道：“逃走了被抓住是死，誤了期限還是死，橫豎都是死，不如她孃的反了！”陳勝和吳廣聽了這話，頓時驚得目瞪口呆，就趕緊走到大帳口看了看，然後回過頭來說：“可是造反失敗了還是得死呀？”田臧就豪氣干雲地道：“大哥，這是弟兄們的意思，如今我們的命就掌握在您的手裡，還是請您替大家拿個主意吧？”陳勝就和吳廣對視了一眼，然後就率領大家走出來巡營。

他們來到軍營中間，看見士兵們都被大雨泡得像落湯雞似的，衣單體寒，確實可憐，軍士們都用乞憐的眼神看著陳勝和吳廣。等二人巡完軍營，就回到軍帳。這時田臧等人就一起說：“陳隊長，大雨久下不停，這必定要誤了期限，逾期當斬啊！這確實不值得啊！大哥，天下苦秦已久，既然我們逃走被抓是死，那就反了吧！”這時群情激動，軍中一片譁然，都紛紛道：“反了吧！”陳勝非常震驚地看著大家，就道：“造反會成功嗎？到頭來被抓住了還是一死呀！”眾人見陳勝如此一說，就乾脆七嘴八舌地道：“就算死了，也要死得轟轟烈烈!不能讓他們白白地殺死！”陳勝看著大家激動的樣子，心裡頓時也掀起了萬丈波瀾，但他看起來卻非常平靜。

陳勝回到營帳就對吳廣道：“現在的情況已經很清楚了，時至今日，已經耽誤了好幾天。這裡距漁陽也有一千多里路程，就算是晝夜兼程，也只能是提著腦袋去交差。大家說的有道理，難道我們就這樣白白地去送死嗎？”吳廣也憤慨道：“是啊，誤期當斬，我們該怎麼辦？”陳勝沉聲道：“士兵們都擔心被殺，現在和你商量，你說該怎麼辦？”吳廣道：“還是你拿主意吧！”陳勝就起身踱著腳步，沉思片刻，決然道：“我們逃走被抓是死，舉兵失敗是死，同樣都是死，那就為國家大事而死，不是更壯烈嗎？”吳廣見陳勝想舉兵起義，就霍地站起身來激動道：“我早有此意！想我背井離鄉，就是為了躲避秦國的徭役，誰料最終還是被秦國抓到北方去戍邊，這一去生死未卜，吉凶難料，陳隊長您說該怎麼辦？我完全聽從您的安排！”

陳勝見吳廣非常支援他，就斬釘截鐵道：“天下苦秦已久，人們的憤怒就像火山一樣，一旦爆發，將會成為燎原之勢。我聽說二世小子是始皇帝的小兒子，本不該即位，即位的是長子扶蘇。可是因為扶蘇屢次勸諫的緣故，就被髮配到北方去戍邊了，後來他又無罪被殺。老百姓都知道他的賢能，卻不知道他已經死了。項燕是楚國的名將，楚國滅亡後，有人說他流亡到了南越。眼下軍心可用，機會難得，我們若是假借他二人的名義，舉兵反秦，天下一定會響應！”吳廣一聽，就興奮道：“我聽說楚地早有預言，說‘楚雖三戶，亡秦必楚。’大丈夫豈能默默無聞的久居人下，應該轟轟烈烈地大幹一場，才不白來人世一遭，我願意與您同舉大事！”陳勝就激動地握住了吳廣的手。

二人就這樣謀劃到了天亮，但因事關重大，陳勝又提議道：“應該找一位算卦先生，請他為我們占卜一下，再作行動。”吳廣就同意了。天亮後，他倆就偷偷溜出了營地，來到鄉上。二人就找到了一位卜卦的先生。這位先生知道他們在此被大雨所困，也已經看出了他們的心思，就當下起了一卦，說：“你二人如果同心協力，事情一定會成功。只是後來會遇到一些麻煩，需費一番周折。我建議你們再去問問鬼神吧？反正楚人最信這個！”陳勝就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回頭就對吳廣道：“他是讓我二人假託鬼神的意旨辦事，這樣人們才能完全相信。”二人於是合計了一番，陳勝就在吳廣的耳邊小聲地叨咕了幾句，吳廣點頭答應了。

第二天上午，陳勝命令兵士去河邊捕魚做飯。士兵來到河邊，撈了幾條魚，其中的一條特別大。士兵就把魚腹剖開了，結果發現裡面藏著一封帛書。大家都非常好奇，就把帛書展開一看，上面竟然寫著‘陳勝王’三個字。士兵們都非常驚訝，就趕緊來向陳勝報告。陳勝卻若無其事地說：“你們胡說什麼？魚肚裡怎麼會有帛書呢？這一定是你們搞的鬼，若是讓縣尉大人知道了，我的腦袋還能長在脖子上嗎？”眾人聽他如此一說，都知道這事肯定與陳隊長無關。

當晚，士兵們就圍在軍營裡議論帛書之事。忽然外面有個奇怪的聲音傳來，好像是狐狸的叫聲。有人就好奇地跑到外面去聽，那聲音一會兒清楚，一會兒模糊，仔細地聽了一會兒，彷彿在說一句話：“大楚興，陳勝王！”聲音傳過來的方向正是西北角上那間古祠破廟坐落的位置，那裡白天都很少有人去，何況是夜間，更奇怪的是，忽然發現在樹林深處還有幾點火星，忽東忽西，變幻不定。可是時間不大，火星就熄滅了，聲音也聽不見了。看到火星和聽到聲音的人說：“那聲音好像是狐狸在叫，那火就是鬼火啊！”人們聽了感到毛骨悚然，急忙跑回了營帳。鬼火其實是磷火。而這裡他們用篝火來假裝成鬼火，就是故意嚇人的意思，篝就是夜裡把火放在籠罩裡，看上去若隱若現的樣子。此事史稱“篝火狐鳴”。

第二天，魚腹帛書和篝火狐鳴的事就在營裡傳開了，大家指指點點地注視著陳勝。陳勝卻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這時田臧、李歸、呂臣、武臣、韓廣等幾位豪傑都來對陳勝說：“陳隊長，魚腹帛書和篝火狐鳴的事你聽說了吧，這是上蒼的意思，這兩件事情很清楚的說明您要稱王了！”陳勝就假裝很生氣的樣子，說：“你們如此胡言亂語，是要讓我腦袋搬家嗎？”眾人卻慷慨激昂地道：“當今的皇帝，真是個混蛋，再加上趙高胡作非為。我們這些人現在背景離鄉，卻要到千里之外去守邊，若是在規定的期限內趕不到就要被砍頭，與其白白地去死，還不如連夜舉兵。現在天下之人已經被秦國逼得走投無路了，戍卒有倒懸之急，百姓有累卵之危。如果我們能攻下蘄縣，就殺了縣令，然後推舉您做王，這不就應驗了帛書和狐鳴之事嗎？”陳勝卻淡然道：“魚腹帛書和鬼火狐鳴這兩件事我可不信，不過真要起事，可不是簡單的事情，萬一失敗了，你們都得死，大家可要想清楚！”田臧第一個大聲道：“一石能擊千層浪，現在缺少的就是帶頭人。陳隊長，若是您能振臂一呼，站出來發號施令，我們九百弟兄願意和您共赴艱險！您若不信，就請到軍營中去聽聽大家的呼聲吧？”這時吳廣剛好巡營回來，就對陳勝道：“陳隊長，九百將士群情激憤，都在等待您的號令。”陳勝聽了吳廣的話，就再次來到軍營中察看。

陳勝剛剛走出大帳，就看到軍士們不約而同的圍攏過來了，大家迫不及待地問：“陳隊長，我們已經延誤了七八天，現在就是晝夜趕路，也不能按期趕到漁陽郡了，凡正橫豎都是死，你就帶領我們反了吧？”陳勝見士兵們都把他看成了救星，心中大喜，就吩咐押糧官，把好吃的東西拿出來，先叫大家飽餐一頓。

好在主管他們的縣尉和獄掾二人這幾晚上都住宿在鄉上，他們只是白天偶然來走走，根本不知道軍中發生的這一切。不要說是他們，就連高高在上的秦國皇帝，也萬萬沒有想到：就在今晚，這群最為底層的秦國士兵，準備去北方戍邊的新兵dan子，竟然無視秦國至高無上的神聖威嚴和皇權統治，卻謀劃了一場史無前例的，也是一場驚天動地的偉大計劃──發動軍變，他們悍然不顧一切地走上了反秦的道路。

就在大家決定要發動兵變的時候，說來也奇怪，連著下了一個星期的大雨突然又不下了。這天晚上，陳群和徐幹二人就醉洶洶地騎著馬回到了軍營。縣尉回來後就召集陳勝、吳廣道：“今晚雨停了，你二人儘快通知全營，明日一早，我們整裝出發，不得有誤！”陳勝和吳廣對視了一眼，就答應著走出了大帳。隨後裡面就傳來二人如雷的打鼾聲。

半夜時分，軍士們一起擠在陳勝的營前，憤怒地申訴著縣尉的罪行。陳勝見軍心譁變，就進到帳中對吳廣道：“大丈夫生在天地間，應當浩浩雄飛，焉能默默雌伏？現在時機已經成熟，我們應該順天應人，就勢而起，連夜發難！”吳廣非常贊同。陳勝就果斷道：“你先去找縣尉，用言辭激怒他，我隨後就到，大家定會群起而攻之，我們先砍下縣尉的腦袋，然後用他的頭祭旗。”吳廣欣然同意。

吳廣就轉身走出了大帳，然後徑直來到縣尉的軍帳裡。縣尉陳群忽然翻起身來問：“何事？”吳廣行禮道：“大人，大雨下了七八天，已經誤了行程。朝廷詔令說‘失期當斬’。我不願白白去送死，我來告訴你一聲，我要遠走高飛了！”縣尉聽罷，勃然大怒道：“混賬！你敢逃走，我先殺了你！”吳廣道：“你自己去漁陽交令吧，我可不去送死！”縣尉就再次罵道：“狂奴！你敢逃走？”吳廣“哼”了一聲，轉身就走。徐幹先跳起來，突然撥劍追上吳廣，把劍放在吳廣的脖子上吼道：“你想試試老子的劍嗎？”吳廣就停下了腳步。這時陳群怒火未息，便喝令徐幹先抽吳廣一百鞭子。吳廣卻站在那裡巋然不動，任憑徐幹抽打。

就在這時，陳勝早就披掛整齊，然後率領這軍士一湧進入了大帳，大家看見徐幹正在抽打吳隊長，個個就像憤怒的獅子一樣怒目圓睜。縣尉看到情況不對，就令徐幹放下鞭子，自己手按寶劍大叫：“你們這是幹什麼？想造反嗎？”田臧就帶頭大喊：“吳隊長，殺了他！”吳廣趁勢奪過徐幹的劍，一劍就殺了徐幹。縣尉大驚，急忙撥劍來殺吳廣。陳勝卻衝上前大吼一聲，用自己的劍把縣尉的劍砍落在了地上，然後高聲喊道：“有縣令大人寶劍在此，可以先斬後奏！”眾人就高喊道：“殺了他！……”縣尉見勢頭不妙，趕緊央求陳勝道：“陳勝，你我五百年前是一家，你怎能反上作……”亂字還沒有說出口，陳勝就手起劍落，縣尉的腦袋已經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