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五彩龍牡丹紋瓶(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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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三十一年,冬,大雪
汪直銘在日本駐上海總領事館走到車水馬龍的街道旁,左顧右盼,擺手攔下輛正好路經的黃包車。車伕放下車杆,擺出了請客上車的姿勢。汪直銘壓了壓鴨舌帽,跨步坐在了車棚下的座子上。
黃包車跟著黃包車師傅的步調一顛一簸,放在尋常人身上,閉目養神或小憩會兒是最好的選擇。只可惜,汪直銘怎樣都合不攏眼。
回想到在領事館他和新任領事濱崎大夫所發生的事,他額頭上不自覺的飆冷汗。
這事還要從今日早上說起。
當日本兵按響汪直銘別墅大門的門鈴時東方的天剛矇矇亮,他剛吃完早餐正要出門。
十幾名持槍的日本兵闖入客廳指名道姓的要帶走汪直銘。廖媽和小五與他們發生了爭執,幾乎在場面難以控制時汪直銘及時出面喝止了他們,並同意跟日本兵走一樣。
汪直銘坐在日本人的車上百思不得其解,他不曾想到有什麼地方招惹他們了。半個時辰後,車駛入了日本駐上海領事館,在衛兵帶領下,他在待客室見到了剛接任上海總領事館領事一職的濱崎大夫。
濱崎邀請汪直銘共同品茗,並告訴他,前天午夜日本的一處倉庫被盜,經查實,罪魁禍首是十笏行的人。
汪直銘一頭霧水,全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他身為十笏行總掌櫃,此事脫不了干係的。
十笏行是由汪直銘的父親汪大海牽頭創辦,主要涉及瓷器鑑定、典當、拍賣等業務,經過汪大海幾年的精心耕耘,十笏行壟斷了全上海的瓷器行業。年初,汪大海暴斃,行內人遵循他的遺言,選舉剛在國立清華大學畢業的汪直銘。
汪直銘在十笏行一幫資歷很深的元老面前沒有威望可言,乾脆做起了甩手掌櫃,從來不過問行內大事。所以,他不知道行內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完全情有可原。濱崎把實情說出來,汪直銘著實嚇了一跳,他實在不敢相信,平日裡安分守己的張道夫竟然盜竊日本人的財物。
張道夫不但是十笏行的分鋪掌櫃,還是創辦十笏行的功臣之一,在行內地位舉足輕重。七年前,汪大海來上海闖蕩,倒騰瓷器,積累了些許人脈和錢財,創辦了十笏行。張道夫就是最初加入十笏行的一員,為十笏行“開疆破土“出了不少力。汪直銘不敢直呼其名,尊稱他一聲張叔。
前天午夜,張道夫帶人潛入了日軍的古董倉庫行竊,守衛發現了他們,之後雙方發生了槍鬥,張道夫中彈,死在了後撤的道路上。這不,他不但賠上了身家性命,還殃及了十笏行。
汪直銘是十笏行總掌櫃,手下行竊,他能脫的了嫌疑?
他跪坐在榻榻米上,眼下是梨木茶桌,其上擺放著一套小巧精緻的茶具。汪直銘抬頭看著濱崎大夫正在有條不紊的洗壺,往茶壺中撥弄茶葉,雅趣浮於臉上,彷彿坐在他面前的人並非疑犯,而是相約一起品茗的親朋好友。
濱崎生的一副正派摸樣,身著黑色的男式和服,舉止談吐頗為文雅,待人也隨和客道,和凶神惡煞的日本人完全不一樣。
熱水一倒入茶壺,皺巴巴的茶葉瞬間泡開了,茶香之氣沁人心脾。汪直銘也算得上好茶之人,但此刻卻沒把心思放在這一壺上好龍井上,只是擔心濱崎接下來會不會讓他毫髮無損的走出領事館。
濱崎注意到他憂心忡忡,提壺替他斟茶,面帶微笑提醒道;“汪君,請喝茶。”
“謝謝。”汪直銘醒過神,再也忍受不了煎熬,幹完了茶盅中的茶水,壯膽說,“張道夫財迷心竅盜皇軍的東西死不足惜,雖說我不知情,但作為是十笏行的總掌櫃,我難辭其咎。領事該怎麼處罰,我不會有怨言。”
濱崎小嘬了口茶,滿面春光,擺手失意汪直銘不要太慌張;“你不要胡思亂想,我本人辦事講證據,不會胡亂誣陷良民,更不會愛屋及烏。”他接著說,“我雖初來乍到,但早早聽聞汪君掌眼本事了得,我呢也喜好古玩,請你來無非想討教“掌眼”本事,結交你這位好友。”
汪直銘在上海古董行算得上一條“蟲兒”,不論是至尊還是妖精,都逃不過他的火眼真睛。
“那隻不過是他們謙虛了,在老一輩蟲兒面前,我不過只是一位資質平平,經常交學費的小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