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臉色驟變,慌忙躲避著他審視的目光,不斷叨唸;“不要問,不要再問了。”

“我求求你了,把真相告訴我。”汪直銘近乎哀求地逼她開口,“你如果不說,日本人肯定調查你,到時我不但保不下你,連我和小君也會受到牽連,你知道事態嚴重性嗎!”

廖媽額頭上滲出了一顆顆豆大的冷汗,她想要說話,喉嚨裡卻像塞了棉花,說的話含糊不清;“是,是……我,不是我……”

汪直銘看著精神幾乎崩潰的她,意識到如果再繼續逼問,她一定會瘋掉。於是,汪直銘笑著安撫她的情緒。

當他起身走到病房門前時,廖媽在身後叫住了他;“如果我不說出黑百合的來歷,日本人真的害汪家?”

汪直銘點頭說;“是。”

“我明白了,你先走吧,讓我一個人呆一會,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汪直銘以為廖媽想通了,會把事實真相說出來,因此,他也沒走遠,只是想到醫院樓外點根菸。剛走出門,一個黑色身影從天而降,重重摔落在了青石路面上。汪直銘看著躺在血泊中的人,知道卻不願相信是廖媽。

她臃腫身軀中流出了鮮血沾到了汪直銘的皮鞋,隨著路人驚恐地尖叫聲,他的腦袋轟的炸開了,眼前也彷彿蒙了白布,什麼也看不見了。嗅著瀰漫在空氣中的血腥,他的力氣在一瞬間耗盡了,跪倒在了廖媽屍體前,喊不出來也哭不出來。他目光呆滯地看著護士替她斂屍,清理地上的血漬……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王錚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說;“人死不能復生,節哀順變。”他將一張皺巴巴的紙遞給了他,說,“她在跳樓前,寫下了遺書,你看看吧。”

汪直銘接過了遺書,輕輕地展開了,上面寫著三個大字;“韓五爺。”

他不認為這三個字是有人代筆,一來,筆跡未乾,說明剛寫下不久;二來,廖媽沒上過幾年學,字跡僵硬,很容易認出來。

韓五爺果然是狡猾的狐狸,他真真假假的把戲不但欺騙了汪直銘而且戲弄了濱崎以及老貓。

不難想象,韓五爺之所以能順利在汪家盜取黑百合機密,是因為廖媽的幫協;這次,廖媽帶著黑百合離開上海也是受了韓五爺指使,這似乎就是真相本身。

但如果答案真的是這樣,她似乎並不需要用死來替韓五爺隱瞞。

或許有其他真相,但汪直銘不允許出現另外一種真相出現。他把遺書收好了,叮囑王錚不要讓汪閔君知道廖媽跳樓身亡的事。

領事館中,濱崎將廖媽的遺書擱置在了茶桌上,冷冷笑說;“我讓你去問她指使她將黑百合拿出上海的人,你為什麼逼迫她跳樓?難道你不想讓她牽連出那個人,狠心掐斷了這條線?”

“如果領事不相信幕後指使者是韓五爺,難道是我嗎?”汪直銘心中的怒火越燒越大,近乎是去了最後的一絲理智。

兔子急了也咬人,濱崎不是不懂這個理兒,他不懼怕汪直銘只不過怕失去了這個棋子,所以,在一觸即發的時刻還是退讓了一步;“你不要誤會,我怎麼會懷疑你呢?”他接著問,“你打算怎麼做?”

“你不會讓我調查韓五爺吧?我不再是總掌櫃了,恐怕是無能為力了。”汪直銘說,“韓五爺雖然是十笏行的當家的,但在領事眼中不過是隨時可以捏死的螞蟻,區區調查黑百合這件事難道能難得到你嗎?”

“難不倒我,但如果我和他的矛盾挑明瞭,恐怕會攪亂了十笏行。”濱崎聽出了他話語中的嘲笑,半笑不笑說,“怎麼說,十笏行是你父親汪大海一手創立的,因為韓五爺而毀了它,你於心不忍,我也怕破壞了咱們的友誼。”

“韓五爺已經是十笏行的魁首,他和十笏行打斷骨頭連著筋,如果你對他動手,十笏行的弟兄會在上海攪動一場大風暴,領事可以藐視韓五爺但千萬不要小覷我們的實力。”汪直銘肯定擔心十笏行,但他不相信濱崎敢一手把十笏行攪爛了,畢竟,日本人還缺不了十笏行為他們運送那批文物保駕護航,“還有,另外一半黑百合還在韓五爺手中。”

對於汪直銘一改之前步步退讓的姿態,現在他的強硬著實讓濱崎詫異和氣憤。在他眼中,即便刀再鋒利,不為自己所用始終是個禍害,但無論如何不滿,想要順利完成天皇交代的神聖任務,汪直銘是不可或缺的棋子。

“你的話再一次提醒了我,韓五爺的事是十笏行自家的事,該自家人解決,我呢就不湊熱鬧了。”濱崎笑著說,“韓五爺當上了十笏行總掌櫃,明天晚上在上海大酒樓擺宴席慶宴,相信你馬上收到請貼了,當然還有你的好兄弟秦晉,他對韓五爺可是恨之入骨啊,自然會瞄準這個機會殺韓五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