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五爺突然發笑,整個身子在顫抖;“現在的你,我怎麼敢吩咐你?”他用乾枯的手擰開了鼻菸,放在鼻孔下狠狠吸了口,頹靡的表情瞬間精神了,不知道是由衷敬佩汪直銘還是出自戲虐,他豎著大拇指說,“你的手段高明,比你老子要厲害,老頭子我自愧不如。”他收回手,接著說,“香檀十樓是不是你一把火燒的?揚梓是不是你殺的?”

“不是我做的。”汪直銘說。

韓五爺輕蔑一笑,說;“你我心知肚明就行了。”他仰頭深嘆了口氣,接著說,“今天找你來不是興師問罪的,老頭子我服軟了。”他看著汪直銘,“前段時間我知道你來過,但沒見你,現在,你有什麼事情但說無妨。”

“你在我家是不是真的偷走了黑百合?”汪直銘問出了憋在心裡許久的問題。

“大海有沒有對你講過黑百合的事?”韓五爺反問他。

“沒有。”

“他姑且不會把秘密告訴你,憑什麼將秘密告訴我?”

“這樣說,你在汪家拿走的不過是一張白紙,目的是……”

“我的確順藤摸瓜在你們汪家拿到了黑百合,但那張偽造的黑百合欺騙不了我的眼睛,而且,我想利用它攫取點什麼,所以,我才用它狐假虎威脅迫你讓出十笏行掌櫃的位子,把軍統和日本人送入地獄見閻王。”

“韓伯告訴我這些,不怕我將這個彌天大謊捅破?”

“你不會的,天冷了,你還得用我這把老骨頭當柴火取暖。”韓五爺說,“如果“黑百合”在我手上,軍統和濱崎不會咬著你不放了,但如果讓他們深信不疑,需要他們掉塊肉,記住痛。”

“我答應你,而且,十笏行掌櫃的位子你來坐。”

韓五爺眼睛中有了光,仰望著房梁,似乎又有些淒涼,因為他知道坐上那個位子意味著為汪家擋槍、生命可能會終結,但卻義無反顧。回頭看著汪直銘,他笑著說;“我當上總掌櫃,濱崎拿我沒辦法,至於你,也會在這個泥塘裡脫身。”韓五爺走到汪直銘身前,說,“對於你,對於我,對於我們在乎的事物,都是好事。”

的確,汪直銘有了擺脫牢籠枷鎖的理由了,放棄是是非非,他和小君前往國外,不再過如履薄冰的日子。可軍統的人呢,他們將墜入懸崖,摔成齏粉。

結束了一段講話,汪直銘就要離開了,忽然被韓五爺喊住了。

“韓伯,你還有事嗎?”

“濱崎是聰明人,我琢磨不透他,如果他不上當,說明在逢場作戲。”講到這裡,他輕輕咳嗽了兩聲,“到時候,我這把老骨頭也該入土了”

離開了韓家,汪直銘回到家時撞上了廖媽。廖媽告訴他,何苒苒想見他一面。

汪直銘心臟咯噔跳了幾下,知道何苒苒打聽到了香檀十樓失火的事了,並且第一個懷疑是他縱的火。回到了書房,他手裡攥著銅斝,猶豫著要不要把它給她。如果給了何苒苒,韓五爺所謀劃的將一步步實現,汪直銘也能順勢從這泥潭中拔出腳。但軍統是否會連根拔起,就得看濱崎是不是對韓五爺的謀劃欲擒故縱,如果是,老貓等人就徹底遭殃了。

他雖然對老貓三番五次的暗殺耿耿於懷,但軍統畢竟是中國人,親手送他們進地獄良心過不去。但良心換不來汪家的安危,一路下來,汪直銘為了汪家做了那麼多違心的事,現在即將看到曙光了,不會因為一絲良心而功虧於潰。

所以,他決心昧著良心去做劊子手。用軍統的鮮血洗刷濱崎對汪家,對十笏行的懷疑。

半個小時後,汪直銘來到了醫院,他先蹲在汪閔君病房門框前看了眼。汪閔君睡下了,他不好去打攪,於是又去了何苒苒的病房,卻見到護士在整理她的床鋪。汪直銘有些驚訝,上前詢問護士;“何醫生她出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