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目之所及四面八方皆湧起了陣陣塵土,張玉銳利的眼眸中透出一絲不安,他不怕死,但他怕自己的家人會死在刀兵之下,只看這翻起的塵土,只怕來者不下數千,以幾十可戰之兵對陣數千,傻子也能想到結果。

來者不過片刻便將營地團團圍住,現場竟湧現了短暫的安靜。

張輅也是心生好奇,掀開布簾偷偷朝著馬車之外看去,只見周遭盡是頂盔帶甲的騎兵,還真別說,這鎧甲看著倒挺拉風,再看不遠處一杆“明”字大旗獵獵作響,張輅內心一陣草泥馬奔過,怕什麼來什麼啊,這怎麼還真和大明軍隊碰上了?

張玉也看到了這“明”字大旗,此刻他的內心卻安穩不少,來著若是馬匪或是草原部族,只怕自己和家人今日是凶多吉少了,相比之下如今的明軍軍紀嚴明,可是相當講理的,只要不暴露身份,想來今日便可化險為夷。

張玉上了坐騎,策馬到了一個將軍模樣的人近前,張玉此刻堆了一臉笑容,朝著那將軍拱手說道:“諸位軍爺,我們都是行商,做的就是些行腳的營生,賺的也不過是些辛苦錢,不知各位軍爺能否行個方便?”

張玉說著,從懷中掏了一根金條遞到了將軍面前。

車裡的張輅看著這一幕,心裡由衷的盛讚。不得不說,張玉的演技還是相當不錯的,哪怕比不上影帝,至少也可媲美專業演員,一般人還真會把他看作是普通的行商。要不是處在危險時期,張輅真想送上一串六六六。

可是呢,眼前的將軍卻不是普通人,只見這將軍嘴角微微上翹,頗為不屑地說道:“嘖嘖,藍某在這裡足足埋伏了三天,只一根金條恐怕抵消不了麾下這幫兄弟的辛苦。好手段,真是好手段啊,若不是收了線報,僅憑你這一言一行,藍某說不準還真會將你當做商販,你說是吧?大元樞密院知院,張玉張大人。”

這將軍三十餘歲,劍眉星目頗為俊朗,配上他那一身亮銀鎧更顯英武不凡,他說話嘴角一直噙著笑意,但這份笑意卻讓人有一種冷到骨子裡的感覺。

張輅在馬車之上一聲嘆息,功虧一簣啊,這個時代的保密工作看來很不到位啊,很可能自家護衛中早已有人投敵洩露行蹤,也有可能是大元朝廷中有人蓄意剷除自己這個便宜大伯。

張玉倒是顯得淡定許多,雖被揭穿,但臉上卻依舊掛著笑意,他開口說道:“將軍說什麼?我聽不太明白,若是大人覺著不夠,咱們可以再打個商量嘛。”

張玉說著就要伸手入懷,只不過他的手最終卻沒有伸入懷中,而是錯過衣服襯子,直接抓住了腰間的刀柄,再看他的臉上,此刻除了兇狠哪裡還有什麼笑意。

剛剛的話不過是為了麻痺敵人,張玉此刻能做的就是先下手為強,他後腳跟一磕馬腹,抽出腰間長刀便朝著那將軍斬去。

戰陣之上講求的就是快準狠,往往越簡單的招式越能克敵制勝,奈何這明軍將領也不是什麼庸人,他不退反進,同樣抽出長刀與張玉的長刀磕在一處。

兩人戰馬交錯,鋼刀也是一觸即分,只餘下點點火花濺落於地。

其餘人馬自然也不會閒著,兩方人馬很快便大打出手。

生死相搏,不過片刻之間便濺起無數血花,眼見於此,張輅哪裡還敢看,直接一屁股跌坐在馬車之中,亂世之中,最不值錢的便是生命,張輅雖說已經死過一次,但此刻面對那朵朵綻放的血花依舊會體會到一種深入靈魂的恐懼,他親眼看到一個明軍士兵舉起鋼刀,隨後老管家程伯便一頭栽倒下去。

雖說張輅與老管家程伯滿打滿算才認識了三天,可這也是活生生的人命啊,轉眼便沒了,而士兵手中的鋼刀也已經不再閃亮,上面沾滿了程伯的鮮血,這鮮血又順著刀刃滑落,一滴滴滴在地上,地面上濺起的血花依舊溫熱絢爛,可卻充斥著一種恐懼與哀傷。

此後很多年這一幕幕畫面會成為張輅經常夢到的場景,每一次他都會從這個噩夢中驚醒,而每每聽到水滴的聲音也會讓他心生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