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做給你看看

楊新華從他進來,就一直站著,趁楊書記喘氣的間隙,喊一聲:“爸一一”

“六年前我就不是你爸了,我現在還是你爸的話,大耳刮子早搧過去了,說句不好聽的話,你自己也是造船廠養大的孩子,咱不能做狠心白眼狠!不報恩,反報仇!”

楊新華靜站著,任由爸把一腔不滿瘋狂地發洩:“造船廠眼下遇到些困難,工人發不上工資,財政吃緊不撥款,銀行又拒絕貸給我們,都是那些個私人船廠鬧的,從這裡到寶應你數數,三十個造船廠都有,我們船廠是國家的,競爭不過私營企業啊!”

“為什麼?私人企業也是企業啊!”楊新華抓到機會,毫不猶豫地追問。

“為什麼一一哼哼,他們沒有底限,亂壓價,不按標準利潤來,一條船賺五千八千都幹,咱要跟他們一樣,三分之二的工人拿不上工資!”楊書記依然怒氣滿臉,話說的多,口乾舌燥,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跟著吐出來,厭惡地看一眼楊新華,憤憤地出門而去。

等陳計兵和楊金枝都到的時候,楊新華說:“他見我,就想衝我發一起火!被陳縣長輕看,找不到傾洩的地方。”

“爸也是,老了就老了,不能創業,還怕別人創業,顯得他無能?唉,可以不把我們新華當兒子,畢竟還是楊家女婿呀,一點情面也不講,咱不當八里堡鎮長了,就回去當船廠當書記,把船廠重新發展起來,讓他看看女婿的厲害!”楊金枝怕楊新華生氣,撒嬌說道。

陳計兵不管他們倆秀恩愛,只是看著楊新華笑。

“知道你有調動的能力,也別聽楊金枝的,按我們原定計劃來,調蘆廠長過去,可惜那些辦公人員,服務大隊,門面修理那幫人了,好日子熬到頭,上班時間躲在暗處打牌打麻將,從現在起,要老老實實幹活嘍!”楊新華不敢苟同楊金枝,他不能具體守著一個廠,現在,新華集團的攤子鋪的大,需要專人專門的團隊管理。

“那行!”陳計兵把那輛吉普鑰匙交出來,進縣委後,配有專車。前段時間,楊新華一口氣弄來二十輛桑塔納,江波也分到一輛,這輛車在陳計兵手裡多餘了。

楊書記回到家,仍然氣的手抖,夫人給端上茶,他也不喝,連煙也不抽,夫人問:“這是跟誰生那麼大的氣?”

楊書記騎了幾里路的車,氣息尚未調勻,獨自生半天的氣,才跟夫人說:“還能跟誰,咱撿來的好兒子,他花三百萬把造船廠買下來,把我調到輕工局。”

“三子,他哪裡弄的三百萬?那個鄉下工具廠能掙多點錢?”夫人很吃驚,她疑惑地問:“將來,將來會把三子逮起來吧?”

“不逮他還逮我啊,我做人可能不好,做官還是非常廉政的!不像三子,幹了幾年廠長都有幾百萬買造船廠,想想就來氣,老子瀝心瀝膽幹了十多年,還不如一個孩子,還是撿來的,這臉打的夠狠。”楊書記無奈地揮手說:“把茶給我端來,他媽的,坑爹的一杯茶,苦的該死,現在嘴裡一股苦味。”

“咳!新華這孩子也是,害誰不行,偏來害他的爹,我們養他到大,就是讓他來硬奪爹的權力?”夫人也一肚子苦,她一直是偏心楊新華的,事情發展到現在,也開始對兒子不滿,還多些微詞。

楊花打電話,說馬上過來吃飯一家三口人都來。黃書良以身作則,只生一個孩子。

黃書良搬了兩箱子豌豆公主酒,摸出一瓶開啟,登時滿屋酒香,倒在杯裡,滿而不溢。

楊書記喝了一口說:“不虧長灣豌豆燒,入口似火,進胃而暖,還是大丫好,我在電視上看了多少遍廣告,在酒窖裡翻一遍,茅臺五糧液都有,沒見著什麼豌豆公主。”

“這是新產品。”黃書良解釋著,自然陪了岳父一杯。他想,什麼大閨女好,這酒是楊新華委託他送的,真是人逢知已千杯少,要是楊新華親自送來,早摔到門口去了。一樣的東西,換成他送,便是大閨女好,酒也好!

“這酒多少錢一瓶?”楊花娘看酒盒子精美,拿過來審視著。

“市場價四五十塊吧一瓶,出廠價沒問過。”黃書良也是吃飯不用掏錢的人,對具體價格不清楚,但聽人家談論過。

“天,你送這兩箱豈不是六七百塊?”楊花娘大吃一驚,她把書記上繳的工資和別人給的好處加一起,一年也不過剩下兩千塊錢,兩箱酒真的震撼她了,趕緊說:“這箱酒已拆開,留您爸喝,那箱沒拆的你們拿走,死貴死貴的酒,你爸喝了又不能成神,還把嘴喝刁了!”

楊書記:“行了,孩子孝敬的,說多會冷孩子的心。”

連楊花都聽出爹是想留下的,黃書良不用問了,更能聽出來,他一般話少,不說。但今天來給岳父做思想工作的,不說話不行啊:“爸,我覺得退了也不錯,養花遛鳥,陪老戰友聊天!”

別看楊書記敢對楊新華髮火,對黃書良高看幾眼的,人家一在楊家出現,身份就是秘書,跟著升到一鎮之長,官職比他高,人年輕,前途無量。楊書記又喝一杯酒,也橫過來味了,他說:“你也別勸我,我還想的開,只是一時氣不過,被養了二十年的兒子抄後路,不服氣罷了!”

“這也未必是楊新華的本意,陳計兵沒走馬上任之前,彭書記已經找楊新華談過,強制他要救活三個廠,絲綢廠,製藥廠和你們的造船廠,政府每年也給楊新華一定的政策,楊新華不答應的話,政策也會取消的。”黃書良替楊新華開脫。

楊書記趕緊攔著黃書良的話頭說:“行,咱爺倆以後聊天,不要提楊新華,可把楊新華能死了,縣委還求到他頭上,你說的楊新華是另外一個人吧!”

岳父這樣一說,黃書良知道岳父真不瞭解現在的楊新華,他認識的楊新華,在他腦子裡,一直是在造船廠頻繁進局子時的倒黴模樣。

飯桌上的氣氛一下尷尬起來,楊花看著努力半天的丈夫,硬是碰了大釘子,把孩子直接推到爸跟前說:“跟外公身邊一會,我上廁所!”

楊書記最能說的來的人,就剩下外孫,外孫獨立性強,不願被楊書記抱。楊書記抱兩次都被掙脫,非常失望,黃書良及時舉杯說:“爸,咱喝酒!”

夫人把什麼都看在眼裡,雖然沒說,心裡明鏡似的,楊書記不是老了,是失敗,做人失敗,廠子廠子搞的虧損,家庭也弄的一家人不能聚一起。做人最後想得到什麼呢,不就是坐在太陽下,享受天倫之樂嗎?

岳母突然問道:“金枝賓館,是不是四丫楊金枝的賓館?”

黃書良楞了一下,點頭承認。

岳母說:“如果四丫金枝能掙錢,楊新華買廠就好解釋了!”

岳父不滿的說:“你拿我的話不當話是吧,說過了,在我們家不提楊新華,你怎麼也擰著來?”

岳母嘆口氣,輕輕放下飯碗,什麼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