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歲的老人,還要學會爬樹,懷強現在就是圍著樹轉,爬了兩次沒有成功,他小時候又不是支書,和別的小孩一樣,下河摸魚上樹掏鳥蛋,身子骨也機靈,只是當支書的年份多,才慢慢生疏這些營生了。他找到了方法,當然不著急,爬不上去,決定回家,呆在樹邊久了,萬一被賴家人發現意圖,支書的臉 也沒地方擱了。

回到家,懷強也不閒著,選了院中的一棵楊樹攀爬。上去下來幾遍,回屋時自己也看出,一條半新的勞動布褲子,腿襠部分磨的顏色發白。

女兒跟母親在外串門回來,推門的瞬間,看到父親從樹上下來,不解地問:“爹,這是楊樹呀,上面沒有果子。”

懷強嘿嘿笑著,什麼也沒有解釋,心裡在說,有果子,嘿嘿,你是看不見的,爹一定會摘一個大果子。

畢竟是小時候玩慣的,兩天後,懷強巳經能爬到預想位置,那裡有一個分杈,他蹲或坐在那裡都行,如果不是有意,是發現不了他的。端正身子,朝環型窯場方向望過去,今晚陰天,月亮半掛在天上,一點也不明朗,他只能依稀看到環型窯場那兒有人在忙活,具體在幹什麼活都看不清,更別提擺磚什麼的細話了。他奶奶的,本以為爬上樹就成功了,沒想到天公不作美,遇上陰天!

剛要下去,看到不遠處有個黑影朝這邊摸過來,懷強的心立即收緊,怎麼剛上樹才一會,就被發現了?那天繳公糧時,賴家的兩個幫工手腳利索的很,要被從樹拽下去打個半死,可有罪受了!

懷強儘量縮小身子,減少目標。騰出一隻手捂住要跳出體外的心,兩隻眼睛盯住黑影,一下不放鬆。

近了才發現黑影是本家侄子王二毛,身後背了漁網,謹慎地越過樹下,向蘆葦灘中心的水塘走去,看樣是去偷魚的。

“籲一一”嚇老子一跳,懷強麻溜地滑下樹,矮了身子朝王二毛相反的方向跑,沒跑二十米,突然聽到王二毛撕心裂肺的慘叫,跟著聽見窯場的門開啟,好幾個人的 腳步聲向這邊跑來。懷強一驚之下,把王二毛祖宗八代罵個遍,渾然忘記了兩人一個祖宗。

還好不遠處有堆土,懷強比兔子還快竄過去趴好,一串腳步聲就從跟前疾過,不大會,賴三畝扶著王二毛走出蘆葦叢,賴三畝說“二毛,你他M的不知道這蘆葦汪是私人承包的,想到這裡偷魚,你膽子太大了吧,光裡面下的夾子沒有一百,八十還是有的,你楞頭楞腦的瞎闖,不是自找苦吃嗎?”

二毛腳上的鋏子已被取下,但走路還是一瘸一拐。懷強知道這些主意賴三畝想不出,肯定是當兵走過的閆長生弄的,幸虧讓閆長生離開了,不然,不知還有什麼秘密等著他們! 二毛走過懷強身前時,仍在哀求,賴三畝抽出架著二毛的身子說“滾蛋吧,有時間想著乾點正事,歪門邪道成不了氣候!”

王二毛瘸著腿走了,賴三畝和兩個幫工也走掉。懷強驚出一身冷汗,他總懷疑賴三畝最後那句話是變相說他的,聽著周圍實在沒動靜了,爬出來,在土堆前左看右看,他們幾個人所處的角度,是發現不了土堆後面有人的,才放下一顆心,慌謊張張的跑回家。

懷強也知道要做成任何一件事,都不可能順順利利的,總要經過坎坷,可沒想到還要經過心驚膽顫。

第二天是響亮大晴天,懷強帶著治保主任,早上騎車去鎮上開會,這次開的治安整防會議,調到縣裡任職的鬱股長,親自督陣,看著非常隆重。

會上鬱股長講了八里堡鄉出現的人販子事件,拐走縣造船廠書記的女兒。人販子?太嚇人了,誰家沒個姑娘或孩童呀!懷強回來就佈置了民兵值班防護。同時,關於被人販子拐走一個十八歲大姑娘的事也傳遍村裡的角角落落!

熬到晚上,月亮真如懷強的意,像面銅鏡慢慢被舉上天空,今晚的能見度真好,懷強酒也沒敢喝,怕喝紅眼容易掉下樹,或看不清擺磚的手法。到了快九點,他認為的時間差不多了,給婆娘與女兒說聲:“我去檢查檢查民兵的崗哨,兩隻手倒背,一晃一晃的像個領導,走出院門。

這顆樹爬順了,幾個倒手,懷強已坐上樹杈,看到賴三畝幾個人確實在擺磚坯,距離太遠,只能模糊地分清哪個是賴三畝,哪個是賴娟與三個幫工,想具體看清楚磚坯擺放程式,除非孫悟空坐在這裡,他實在無能力!

他奶奶的!

懷強失望的下來,沒可不可的向前慢走,光顧失望去了,忘記自己佈置的暗哨了,差點被一槍托砸到,才看清路邊跳上來三個年青人。

“反了你們幾個小舅子了,看不見是我?”懷強被一槍托砸在後背,疼的嘴裡不住吸涼氣。三個人此時已認出是支書,嚇得只會憨笑。

能說什麼,夜間能見度低,能看清的話,借他們三個膽也不敢對支書動手。懷強氣哼哼地重新揹著兩手,邊走邊抖動左肩,剛才的槍托就砸在了那兒,現在還火不出辣的痛。

他想去程芹家,可是村裡還佈置了七個暗哨,他怕萬一再挨一槍托,咬著牙回家。唉!賴猛好不容易去譯城拉趟煤炭,大好的機會,就這樣浪費掉了,程芹見了他,肯定會夾槍夾棒的罵。

到家趕緊脫了褂子,讓老婆在背上擦紫藥水,那麼明顯的傷,老婆厲聲追問,懷強說了實話才過關。抹好藥水,讓老婆切十來個尖辣椒,炒三個雞蛋,他要喝酒。晚飯因為要去竊技術,強迫自己不喝,現在,忍不住了。

老婆雖然生氣,看在支書兩個字上,還是給拍個黃瓜炒個雞蛋端上來,懷強從桌底下取出喝一半的酒瓶,開啟先倒上一杯端起來“吱”一聲喝掉,在斟滿才放下酒瓶,沒等他吃菜,老婆欲言又止的說:“你別一天倒晚的瞎忙了,閨女大了不中留,給她找個物件吧?”

懷強抬眼盯著老婆說“怎麼了,咱閨女什麼樣的人我知道,在外面又沒有什麼不三不四的頭緒,瞎擔心什麼呢?”

老婆有些為難的起身開門四處打量一番,才回來貼近懷強耳朵小聲說:“在外面是沒有,可是我昨夜黑起來小解,聽女兒房內聲音不對,我溜到窗邊瞅了好久, 發現她一個人在被窩倒飭那事,你說說,一個女孩家家的,要是傳出去,誰敢娶她?”

“這個事,她傳不出去吧!”懷強喝酒的心情也沒有了,閨女還不到二十,怎麼連那方面的事也懂呢?唉一一懷強自己拍打拍打自己的臉,感覺社會在不停進步,無論村裡人,還是家裡人,都沒有以前好管理了。